苦心经营的安福俱乐部与安福国会,还有被连环刺杀身亡的国会议员们。
羽田大树拿出小本子,用钢笔写上一行字——白虹贯日事件。
“这不是中国的成语吗?聂政刺韩傀,白虹贯日!”
“荆轲渡易水去刺秦王,就有过白虹贯日的异相。去年,日本出兵海参崴和西伯利亚,导致全国‘米骚动’。而我赞助的《大阪朝日新闻》写道‘自以金瓯无损白诩的我大日本帝国,正面临可怕的最后审判。默默就餐者的脑际闪电般浮现出白虹贯日的不祥之兆。’”
最后那段日语,秦北洋听来略感吃力。
“政府说,白虹贯日的‘日’,就是天子,是煽动国民刺杀天皇。《大阪朝日新闻》的报道人和发行人被判刑。暴徒砸了报社,说要取我项上人头。我已做好从清水寺舞台跳下去的觉悟了!”
“警察不管?”
“三年前,我的父亲参选国会议员,却在东京街头被一群军人乱刀砍死。他们憎恨政党与官僚,希望把日本变成军人统治的国家。”
“那不就跟中国一样了吗?”
秦北洋想起北洋军阀,都是对同胞凶残对列强谄媚的软蛋,但要是日本的军人控制了政权,那可截然不同了……
“如果真到那一天,日本就要大举侵略中国了!”
“你是个好日本人。”
“北洋,你觉得日本人都是坏的?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坏的人民,只有坏的思想!”
他们踩着深深的积雪,爬上岚山之巅。眺望京都盆地,分辨出御所的屋顶,视野越过比叡山,一池镜子般的琵琶湖。
夕阳正从山后沉没,在惨白的雪野上播撒赤色的鲜血。
羽田指着岚山北侧说:“北洋,看到那片山坡了吗?我这次来京都,是为今晚在嵯峨野的实验。”
他们选择另一条道儿下山,沿着岚山北坡到嵯峨野。
到了野宫神社的竹林,小径两边亮着石灯笼。如梦似幻的雪雾间,闪过一个鲜红人影,仿佛一团血红落花,又撒上一把白茫茫的盐,射出姹紫嫣红的光……
光。
秦北洋的眼睛被刺了两下,九色也挺身蹲伏,被这小女孩阻拦去路。
她回头,苍白的小脸儿,镶着一对细长的黑眼睛。虽是一袭红衣,却是贫寒之家样式,比不得富贵人家的和服。她穿得太少,裸着白皙的脖子,幼兽般的小腿。石灯笼照出近乎透明的脸颊,冻出两团红晕。
九色甩了甩鬃毛向她跑去,小女孩闪身躲入竹林,隐匿不见。
“是人是鬼?”
“据说这片竹林,夜里常有女童的怨灵出没。”羽田大树来到一片幽静山谷,“嵯峨野,最早是我们秦氏祖先开发。唐朝长安附近也有一座嵯峨山葬有唐德宗。日本遣唐使看到这座陵墓,就把嵯峨的名字带回了日本。著名的嵯峨天皇,也因此得名。”
四周茂密山林,中间白雪覆盖平地。羽田大树对天空击掌,发出信号……
树林里出现几个人影,各自提着马灯,照亮彼此脸盘。其中有个秃脑门的男人,秦北洋定睛一看,原来是京都大学的山本教授。剩余都是年轻人,穿着黑色学生装,想必是教授的学生。
但有几个明显比普通日本人高大,宽阔的肩膀,奇形怪状的帽子,手握或长或短的棍子。
正月初一的新月,如同祗园艺伎的娥眉,冲破白莲花般的浓云,挂在嵯峨野的半空。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