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姿容几何,唯姜氏二女能与此女媲美,姜氏二女才学无双,莫说美玉,纵要一城一池,双手奉上者也大有人在!
凉风徐徐,浣娘受了惊,打了激灵,方才醒来,却见一男子侧立在旁,惊道:“你是何人?”
“公子……”姜白秃噜一声,又打住嘴,心思我乃一介公子,私入后苑已不规矩,还戏弄浣娘,若将身份坦告,恐惹麻烦,于是扯谎道:“我是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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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府中宰牲的庖丁。”
浣娘回魂,怒道:“桥石是你扔的?”
抓了个正着,姜白只觉面上无光,悻悻道:“正是。”
浣娘眉皱:“好个庖丁,竟擅离职守,跑来这女宫后苑消遣,不怕本姑娘向公子参你一状?”
“参本公……”被小女子指着鼻子责骂,姜白怒火中烧,目气斗离,转念又觉理亏,生将口衔恶语吞下,无辜道:“浣娘责之在理,小的本无意冒犯,只闻浣娘曲幽美妙,如似仙乐,一时戏意,惊动了浣娘,实在汗颜。”
浣娘狐疑道:“庖丁也懂音律斯文?”
“略知一二。”姜白道:“浣娘乃蜀女,确否?”
浣娘神色突变,惊慌道:“你怎知?”
今始洲纷乱,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者多如牛毛,西燕乃东方第一大国,自持大度,往来难民,无论是何人氏,有何身世,入了西燕,便是西燕人士。
而宫人侍女从民间选召,不说士人子弟,至少也身家清白,为何浣娘闻蜀会如此慌乱失措?
莫非另有隐情?
姜白心头腹诽,胡扯道:“梵王宫殿夜鸣钟,西蜀无道逆臣从,不瞒浣娘,小的亦是蜀人!”
“蜀人?”浣娘惊中含喜,忽见庖丁面带铜具,悲怆道:“你曾受黥邢?”
“小的原是蜀中一大户子弟,奈何家道中落,恰逢端公修葺宫室,召令壮丁入宫,小的为避迫害,自黥了面,后混入商队来到临淄,在公子府中寻了庖丁的差事。”
相传蜀国鱼凫于温江建部落,西南千里之地皆蜀人,蜀人擅养蚕务农,不利兵戈之事,当年蜀王出岷山而攻荆国,天子震怒,亲率大军征伐蜀国,击败蜀国于平原,射杀蜀王。
后天子为平息蜀人怨气,册封杜宇为蜀君,准其在岷山一带建立邦国,自从蜀与中原再无争端,历经十三位国君。
今王室衰落,诸侯并起,中原各国相互吞并,荆国地狭,犹如裂谷,纵横数百里,上代荆侯为开疆拓土,早视蜀国作案上羔羊。
蜀国四百年安平,国资富华,钱财甚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堪称世之宝库!
荆侯知那蜀君安逸享乐,不图进取,蜀中诸将早有谋篡之意,遂派一心腹入蜀,笼络蜀国大将军申屠,与其里应外合,将蜀君逼死,一把火将梵王宫烧成灰烬,宫中千人,无一幸免。
那一战,荆国大获全胜,收归岷山三百里土地,申屠登上君位,自己做了蜀王!
可惜申屠乃一介武夫,性残而桀骜,如其名,大造杀戮,搜刮民脂民膏,立功德碑,建美宫室,奢华淫逸,无所不作!
蜀人好乐,喜悲皆能成曲,故乐师扶匡作了一曲,名曰“梵王宫”
姜白非蜀人,却知此曲,国恨家仇,辗转离合,令闻者痛出泪肠呀!
浣娘叹息道:“原是可怜人。”
见她黯然神伤,姜白频起恻隐之心,也难怪,花容当前,云姿裙下,天下有何男子不为之倾倒?
再者,蜀女性爽而心柔,内情外放,在诸侯国甚有名声,连姜氏先祖姜让亦纳了蜀王之女为夫人,足见蜀女之灵秀!
姜白道:“司寇大人正缉拿毒害大公的歹人,小的不宜久留,待去膳房应差。”
浣娘心料,此庖丁黥了面,往来不便,今司寇奉君上命严查大公被毒一案,以他这副尊容,难免被人所歧,方才从膳房跑来这女宫后苑。
同为蜀人,浣娘与庖丁一见如故,今瞧了瞧,不由微惊,此人面白如粉,卧眉悬口,天庭饱满,目冷含煞,若不黥面,定是一等一的俊杰之人。
“区区庖丁,俊否与我何干?”浣娘心生羞耻,花容嫣红,甚为动人。
湿了身子,寒风灌起,姜白只觉冷意刺骨,便道:“告辞。”
“你!”
浣娘一回头,人已上了桥,晃过神来,自己身上还披着一件大袄,将大袄拿起,袄里落下一瓣梅花,梅花平齐,白粉亮丽,留有余香。
“梅花?”
浣娘衔起花瓣,左望右顾,顿生笑意。
自古美人爱花,君子好剑,花为阴,剑为阳,花为柔,剑为刚,今怎有人弃剑而捧花?
拥花入怀,如带玉佩璧,足见主人家的心思。
莫非此花乃心仪之人所赠?
世间纵有痴男儿,不负芳华独心伤。
浣娘心叹一声,将梅花收入大袄中,若改日碰面,再归还也不迟。
一人桥上走,一人河边回。
劳燕分飞,容未变,声未改,再见已成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