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众人一起深吸了一口气,就连王弼也是忍不住露出了惊容,他虽然对侠有所成见,但这间不连发的四句诗虽然有些杀气,却让人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专诸,持觞劝侯赢。”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跟那首《把酒问月》有些类似,依旧大气而壮丽,完全不像是人间的诗句,寥寥几句,便写出了侠客豪气干云的风采。专诸为信义刺杀晋鄙,不惜一死,侯嬴献计兵符,自刭谢魏。
或许真正的侠就该是这样,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
“就凭这首诗,便当得甲等。”王阳明轻轻说道。
“甲等!”
“甲等无疑!”
“甲等!”
见众人并无异议,王阳明提起笔,在考卷上写上了一个甲等的评语。
连续两个甲等,到了这时,其他考官也没心思再看其他考卷了,纷纷围到了王阳明周围。
再是制艺的卷子,才气三寸有二,郑姓考官笑道:“鸣州的制艺,只怕连我等都未必能做出来,只是不知道写的究竟如何。”
王阳明未置可否的笑了笑,轻声念道:“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然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也,几希矣……”
王弼在旁边会心一笑,他之前督促余宁破题要精炼,要稳准狠,现在看来,这个小兄弟果然记住了他的话。
“……然颜子自惟其若是也,于是居陋巷以致其诚,饮一瓢以求其志,确乎不拔,浩然自守,知高坚之可尚,忘钻仰之为劳,任重道远,竟莫之致……此君子之行也。”
随着这篇制艺逐渐铺陈开,在场几位大儒的神色越发凝重,在他们看来,这篇制艺做的有如流水潺潺,闻之叮咚作响,饮之如饮醇醪,当读到最后一句话,余有一诗以嘲之: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在场的几位大儒更是忍不住鼓掌叫好。
王弼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好一个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当真是酣畅淋漓啊。此文当定甲等。”
“甲!”
“甲等!”
“甲等!”
王阳明点点头,提笔在制艺上写上甲等。
最后还剩一篇策论,大乾立国以来,取士何止数十万,但得到乡试三甲的总共只有四十三人,更罔论四甲。
便连见多识广的王弼都有些紧张,一双眼直勾勾的望向王阳明手中的考卷,恨不得替他翻页。
王阳明不疾不徐的展开考卷,看了几行后,又忍不住“咦”了一声,笑道:“有趣,有趣。诸位来看看。”
根据余宁的说法,在洪涝地区应该采用转粜法,赈灾粮不是一次性发放而是利用有限的赈灾款滚动购买粮食,在灾区适当贱卖,保持流动性。在这里余宁还注明:转粜法不仅仅将救灾款买了粮食散发就算,而是减价出售,将售得款再去非灾区购买粮食继续平买低卖,循环几次,到本钱折尽为止。如此一来,哪怕一千两赈灾款,也可以当一千五百两,甚至两千两用。
其二,以工代赈,灾荒之年,一般郡县均禁止土木工程,但在余宁看来,反而可以在这时候趁工价低贱时大兴土木,既能兴建水利,又能让灾民得以糊口,一举两得。
第三,注重疫情,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尽量不要吃不清洁、甚至腐烂的东西,要有清洁的水源,还要设立个隔离带,但凡有生病、咳嗽、头疼脑热的立刻送进去,这样的人很容易携带疫病,一旦传染开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整篇的赈灾规条,每一条都是言简意赅,但在王阳明看来,却是字字珠玑。
半晌,他抬起头,望向其他人,轻轻询问道:“老夫觉得,有了这篇东西,其他章程皆可以不要了……你们觉得如何?”
裴矩沉默了半晌,徐徐说道:“甲等,此人乃奇才,亦是干才。”
“甲等!”
“甲等!”
“甲等!”
“可。”
王阳明微微颔首,提笔在余宁的策论上再度写上了一个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