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堆放了大量的冰块和干冰以暂时维持尸体的状态。其中包括最重要的三组组长,左手腕已经被人割开,里面植入的ID已经被取走。除此之外,这四人都没有任何外伤。
而与前者对比强烈的第五具遗体,则是六组组长,一位曾经以不合年龄的温和细致出名的女性。出于尊敬和无意义的礼貌,凌夙诚没有触碰这位女性的遗体。实际上也没有必要,她是唯一一个显而易见死于外伤的失踪者。她身上清晰可见的弹孔不会少于五个,鲜血在她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肆意蔓延,像是一条条暗红色的小蛇。而她苍白而青筋暴起的纤细双手,还紧紧地抓着一把细长的刀刃,这把刀刃贯穿了她的腹部,几乎把她钉死在侧面的墙上,压榨了她最后的血液。大量的创口让她的遗体显得尤为骇人,让人难以判断致命的伤口究竟是哪一处。
此外,房间内的陈设乱成一团,很多位置留下了细线的勒痕,所有能短暂提供庇护的位置都布满了弹孔,各式弹壳洒了一地。瘸了一条腿的书桌前缺了一把配套的椅子,应该就是掉下六楼的那把。除了拔下了一根刚刚死去的中年人的头发,凌夙诚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物事。
从所有已知的讯息推断,在遭遇了可能的精神攻击后,毫无防备的三组三名成员立刻死亡。而随后的六组成员,其中两名女性却意外的陷入了“假死”状态,和四位同学的遗体一起被搬来了这里。两名女性成员醒来之后,不知具体采取了怎样的手段,但是最终应是选择了直接砸碎上锁的玻璃窗,其中一人跳窗逃生,寻找部队报信,另一人没有顺利逃脱,但竭尽全力掩护了队友,拖延了时间,给敌人造成了相当的麻烦。
凌夙诚沉默地注视着这具孱弱又瘦小的尸体,微微欠身。
如果六组组长和元岁都死在这里,凌夙诚可能无法完成今天的任务,这个地点也不会被发现。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极大地破坏了对手的计划,使对方不得不一边分出人手追捕元岁,一边立刻开始转移。
甚至可以说,如果他早来几十分钟,他可以亲眼目睹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两个平日里表现不算突出的女性成员,如何扛住第一次的精神攻击,在狭小的房间内突如其来的反击,逃走,牺牲的。
他想起元岁身上泼洒的血,和她失去光芒的眼神。迷茫的,无助的,愤怒的。
凌夙诚将全部的燃烧弹井井有条的扔向房间的所有角落,猛地蹿起的火苗燃烧木质地板的杂音和上楼的脚步声响成一片。意料之内的,尖锐的疼痛像是钉子一般扎入了凌夙诚的大脑。强烈的反胃,隐约的窒息,高强度的精神攻击就像是有一万根针在他脑子里跳舞。配合上火场里的炙热的温度,让痛觉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从气管畅通无阻的直达五脏六腑。
是那个能够摧毁精神的人出手了。凌夙诚沉重的咳了几声,退到窗前,用稍微发抖的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这样的强度,摧毁一个毫无防备的人的精神,已经是绰绰有余。
何况他还从对方的力量中感受到了试探的成分——对方还有余力。
这样的一个对手,不仅仅是对于缺少经验的学生,对于他几乎所有的同事,都太危险了。
在熊熊燃烧的火场里,凌夙诚却感到手脚发冷。
但是也仅此而已。
汗水让他好不容易半干的衬衫再次湿透,凌夙诚用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所有细小的信息再次丝毫不差的敲击在他的神经上。穿透层层杂音,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门外的七个人子弹上膛的动作。
他背靠在窗前,将子弹在左手心略微点数,全身像是绷紧的弓弦。
火光已经使他看不见那些孩子的位置了。在这样的老建筑里,燃烧就像是急症传染。
把这群人全部杀死,或许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或许。
“倒计时十分钟。”左手的ID不合时宜的传出了预先设定的报警声。
凌夙诚低下头,缓慢而有力地活动十指关节,深深吐了一口气,转身从窗台一跃而下。
危险人物已经走远。门外领头的男人用力吸了一口烟,轻松地开口:“得啦,还傻站着干什么,救火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去跟先生说一声。”男人将烟蒂在脚底踩灭,转头离去。
“人走了?”
“刚走。火烧的太大了,估计能把这里直接烧没,您也赶紧动身吧。”男人恭恭敬敬地说。
“你是不是想问,明明知道要来个棘手的人,还要这么开着空门让他闯?”
“不是。我知道您的意思,面对这种人,再多兄弟守着也只是多加牺牲而已。”
“是啊。”说话的人隐隐叹了口气,声音意外的清脆稚嫩。
“您是故意安排老戴守那里的,对么?”
停顿了一会儿,那个年轻的声音才再次开口说:“泉林,你觉得我们最害怕的是什么人?”
被称作“泉林”的男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
泉林随着年轻人的目光望向窗外,窗外的藤蔓上零星开出了几朵娇艳的小花,迎着阳光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