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名侍从高举大棒一拥而上,围着刘侠儿夹头并脑乱棒打下,只片刻,浑身血肉模糊的刘侠儿便已倒地毙命,掌柜后退几步,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惨象,脑海里一片混乱,刘侠儿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向上面交代?
而崔雄仿佛发疯了一般,抡刀乱砍乱劈,但很快就被十几名侍卫制住,死死地摁在地上。
“王爬灰!老子非杀了你不可。”崔雄仿佛野兽一般地嗷叫,吼声传出数里之外,“你女儿就是老子杀的,你们王家个个都肮脏无比,王爬灰,你那些丑事当老子不知道吗?”
侍卫们用皮带死命勒住崔雄的嘴,但他依然含糊不清地狂叫:“呜呜~王爬灰!”
王昂的脸被血涌胀得几乎要爆炸,他浑身发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崔雄,忽然,他身子晃了晃,眼看要晕倒在地,几名侍卫一齐扶住了他,连声呼喊:“尚书!尚书!”
王昂慢慢苏醒,他的脸色已由猪肝红变得惨白无比,指着崔雄颤声道:“给我打!打死他。”
侍卫们为难地向队正望去,这可是崔庆功的儿子,老爷真是气糊涂了。
“你们怎么还不动手,打死他我来负责。”王昂声嘶力竭地大吼。
“队正,怎么办?”几名侍卫悄声问道。
侍卫队正终于一咬牙,“打断他的两条腿!”
大棒抡了起来,‘噼里啪啦!’乱棍向他腿上打去,崔雄吼叫了几声,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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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昂已经走了,大街上十分安静,掌柜望着血泊中的刘侠儿和晕死过去的崔雄,长长地叹了口气,命人先去报官,又命几个伙计将崔雄抬进酒楼,去找医生来救治,他本人则坐上马车,向裴府疾驰而去,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必须要立刻禀报相国。
崔雄躺在三楼的一间雅室里,还没有醒来,一名伙计坐在一旁看护他,轻轻地打着盹,但在就窗外,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崔雄,他见那伙计不走,便从怀中摸出两锭金子,一轻一重向门口扔去,打盹的伙计立刻醒来,寻声望去,一眼便看见了墙角的金子,他惊喜地站了起来,飞快跑过去,那窗外的黑影一跃便跳入房中,无声无息,闪电般地躲到屏风后。
伙计显然以为这是食客们在混乱中掉的,他迅速拾起揣进怀里,又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忽然发现前面还有一锭,不由惊喜交集地跑出门去。
就在这一霎那,那黑衣人已经取出一柄银鎚,迅疾而准确地向崔雄的胯下击去,崔雄一声闷哼,浑身剧烈蜷曲,翻身滚落下木板,待拾金伙计闻声跑进来时,那黑衣人早已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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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平康坊李杜酒楼乱做一团之时,位于宣阳坊的崔圆府邸却来了一名客人。
崔寓已经快三年没有踏进这个门了,影墙变成了一片灰白色,原来的金边装饰已无影无踪,一排柳树似乎变得有些苍老了,脖子无力地垂了下来,萧瑟而没有生机,长廊漆面斑驳,有几处甚至露出了白色的原木......
崔寓叹了口气,往日尊贵的气息在这种府邸已荡然无存。
“二老爷请!”老管家将崔寓带到书房前,恭敬地道:“老爷在房中等你呢。”
崔寓略略整理了一下衣帽,快步走进了崔圆的书房,房间里的摆设还是和从前无二,简单而清雅,只是多了一堆堆的书,略显得有些凌乱,但崔寓却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适,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
“二弟,多年未见了。”在一堆书的后面,崔寓看到了自己的大哥
,一个苍老瘦小的老人,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究竟是什么让他感觉到不适,房间里充满了老人的气息,就仿佛有一本霉烂的书。
他急忙上前躬身施礼,“参见大哥!”
“坐下说话吧!你那么高,我不习惯仰视别人。”崔圆微微笑道。
“是!”崔寓坐了下来,向崔圆欠身笑道:“大哥看起来精神还好,让人欣慰。”
“当然了,家主让给崔昭了,整天无事,饿了吃饭、困了睡觉、醒了看看孙子,无忧无虑,精神自然是不错,倒是二弟,却似乎不太好。”说到这,崔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听说昨天张破天大宴长安显贵,九个内阁大臣中崔庆功和朱泚未到不算,李勉有病遣子自代,唯独二弟既无表态,也没有让崔齐代为前往,二弟,看来你病得不轻啊!”
崔寓暗吃了一惊,他忽然意识到,崔圆从来就没有真的相忘于江湖,他的心依然在朝廷之上,那他叫自己前来,难道是......
崔圆仿佛知道他心思,他淡淡一笑道:“事实上你的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维持现状,生活在裴俊的阴影之下,碌碌无为,十几年后便告老还乡,如果你不愿走这条路,那么,就必须有一个人取代裴俊,不!是取代崔小芙,那时为了权力的平衡,你才有重新出头的可能,当然只是可能,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就看你愿不愿意为了这个可能而放弃一些现在的权力了。”
崔寓默然,大哥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他也是在李莫‘自杀’后才幡然明白张焕的策略,可是一切已经晚了,凤翔军就像一艘断了缆绳的船,无可挽回的飘远了,为此,他烦闷、生气,殚精竭虑地考虑着如何保住兵部,或许张焕对此并不感兴趣,他说不定仅仅只是想进驻关中,或者他看中了掌握天下钱粮的户部,否则他怎么会控制长安的粮食?
但此时,崔圆的一席话终于将他的一线希望掐断了,他看到了残酷的现实,张焕要的,就是他的兵部侍郎一职。
“他来找过大哥了吗?”崔寓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错,他昨天下午是来找我了。”崔圆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希望二弟将兵部侍郎一职借给他。”
“借?”崔寓有些不解。
“二弟,借的意思是他不但要得到兵部,还要得到门下侍中的全力支持,就像刘备借了荆州,孙权还巴巴地将妹子也送给他一样。”
崔圆象一只老狐狸般地笑了,此刻,他已经和那只小狐狸心心想通,张焕四面树敌,他岂能在不想着在得到兵部的同时,又得到一个坚定的支持者呢?
“二弟,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裴俊若没答应他什么,张焕怎么会把粮食送到长安?”
“不用考虑了,我听大哥的就是了。”
没有了家族的支持,他崔寓也就是一片无根的浮萍,三年来,他已经痛定思痛,就算张焕没有一个‘借’字,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听从大哥的安排,以表达他愿重回家族的意愿。
崔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忽然流露了一丝兄弟间的温情,他伸出枯瘦的手,微微笑道:“二弟,小时候我答应你什么事时,你总是要拉住我击掌为誓,你还记得吗?”
崔寓也笑了,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去,与崔圆轻轻击了一掌,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无比,仿佛他们又重新回到了童年时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老爷,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
是老管家的声音,崔圆笑道:“你就进来说吧!“
老管家走进来,垂手道:“刚才一个家人从平康坊回来,说崔雄出事了。”
崔圆并没有感到意外,他那个侄子又蠢又莽撞,且骄横无比,不出点什么事才是怪事呢!他冷笑一声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听说他妻子不堪他的凌虐,中午服毒自尽了,王昂找他算帐,就在刚才在平康坊把他打成了残废,据说还伤了他的命根子。”
崔寓却霍然一惊,他急忙对崔圆道:“大哥,这下崔庆功与王昂岂不是结下了深仇?”
崔圆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联姻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两家可同仇敌忾;可若用得不好,却会反目成仇,看来江淮从此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