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郑彧之父,郑氏家主郑铎缓缓起身,待皇帝点头后,他便问道,“刺客几人?可有生擒?有何形貌?太医可有说江源能否救过来?”
郑铎如今年近四旬,容色清隽,全无一丝老态,那一双桃花眼与郑彧真真是一个模样,父子二人虽是容貌相仿,气质却截然不同。郑铎倒不似个世家家主,更像是书院山长,面色温和,儒雅之至,即使是此刻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可这样的人,偏是主司刑罚的刑部尚书。
“刺客共四人,我等杀入之时,有二人与我们交锋,一人趁机逃脱,而另一去刺江源之人,尚未得手,见此情形,便匆忙刺了江源一剑。幸的羽林卫巡防京畿四门,闻讯前来,助我等将这刺客三人生擒,那逃脱之人也已遣人去追。只是,羽林卫宋将军阻止未果,那三人已然自尽。”刘安缓了神色,言语倒也清晰起来,话音落下后,便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口称死罪。
众人听得却是心惊肉跳,可也不过就是一霎便也如常,生死之事与这些人而言实在排不上前,倒是那羽林卫三个字猛地便钻进了耳朵里,待听得自尽二字,神色便各有了分别。
世家席上一中年男子神色颇是沉重,目光划过苏岚和对面的睿亲王纳兰瑞身上,放在桌下的手倒是微不可察地颤了几下。
“羽林卫?”郑铎重复着这几个字,神色中带了几分郑重,看向苏岚。
苏岚与他目光一对,待看清那审视之中深藏着浅淡笑意后,他也只得缓缓起身道:“回禀陛下,臣初七接陛下调令,着羽林卫接替京都四门守卫,三刻钟前,应正是换岗之时,故而羽林卫碰上了这事,倒也说的通。”
“苏岚啊。”皇帝浑浊的眼里划过一道精光。
“臣在。”
“既是羽林卫碰上了,江源这案子又是你捅出来的,朕便着你好好地去看看。”皇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另,调玄汐携三百神策军看管江源,同苏岚一道督查此事。这一次,你可得给朕看好了。”
“臣,遵旨。”苏岚缓缓下拜,动作微微粘滞,落在众人眼里,倒真读出了几分为难的模样来。
待又吩咐了郑铎几句,皇帝的脸上浮上了明显的疲惫,只听他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今日朕身子不爽,便先行一步,老三,且留下代朕招呼列位臣工。”
那宗亲中一袭亲王袍服的男子起身上前,笑意儒雅,神色中的关切真挚而温润,亲自搀了皇帝入了后殿,才又回到这前殿宴席上。
“上元佳节,列位臣工莫辜负此良宵美景。”那人站立于御阶之下,邀群臣举杯,神色依旧儒雅未改,一身亲王服饰穿着于身,皇室威严之中却也别有亲切之态,只觉得这人有如竹林君子,直让人观之便有如沐春风之感。
群臣随他举杯,待落得座上,却也都无心宴饮。这大殿里歌舞升平不过是粉、饰、太平,今夜这江源遇刺,便是捅破了朝野上焦灼的局势的窗户纸,如今皇帝身体如此虚弱,业已无法弹压这朝堂上的党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