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这一通折腾,天已经完全黑尽,今夜也只能宿在行宫里了。
等热水端来,孙淡将毛巾拧干递了过去。毛澄将毛巾盖在脸,仰头坐了半天,才一把将其拿掉,喝道... --
最快更新大学士最新章节!
掉,喝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当启奏天子。”
“启奏,启奏什么?”孙淡淡淡地问:“向陛下告状,状告皇帝的生母行为不检,有失礼仪?或者,联络上几个言官弹劾太后?”
孙淡这么一问,毛尚书道也愣住了。他面上还带着水迹,胡须上的水珠子在灯光下闪着光。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兴王太后侮辱外臣,老夫断不可忍。”
“不能忍又如何?”孙淡朝外面瞟了一眼,轻笑着问:“毛大人,你我的酒食到现在都还没送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他刚才已经发现外面站了不少陌生卫士,而随毛尚书一同前来的礼部的官吏们也有意无意地被那些值班卫士给软禁在两个大院子里。
“什么,她竟敢这么做?”毛尚书这才发现事情不对,立即就大叫起来:“来人啦,带本大人去见兴王太后,本官要同她理论。”
“是。”几个礼部的官员一脸愤怒地跑了过来,纷纷嚷嚷道:“大人,行宫中的人辱我等太甚,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罢休。”
“还是不要吧。”孙淡苦笑:“人家可是全副武装,我等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冲不出去。”
“好大胆子,后宫居然指挥军队,要造反吗?”毛澄大怒:“走,怕他们做甚,我就不信他们敢痛下杀手?”
“杀人动粗倒没可能。”孙淡招呼着毛澄:“我说毛大人呀,太后也不过是同你制气,等明天气消了也就好了,没必要当真的。再说了,我们这里来通州就是为接太后进宫的,太后总不可能把我们怎么样吧。”
孙淡这么一说,毛澄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现在若真冲出去同太后理论,只怕立即就会将事情闹大,如此反显得自己不占理。如今,太后礼屈,将来不管在那里理论,自己总占着上风。可现在冲出去,若被武士们冒犯,出了事太后来一个推说不知道,自己也不能拿她怎么着。
在说,这次来通州,主要任务是接太后进城。也就是说,太后只要想进城,无论如何都得过他毛澄这一关。说到底子,太后总归会求到自己头上来,我又同她争什么?
这么一想,毛澄心中定了下来,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哼了一声:“本官哪里也不去,我倒要看看她们还能耍什么花样?”
孙淡:“毛大人这么想就对了,听说大人乃是纹坪好手,不如我们对上一局。”
“如此也好。”毛澄点了点头,就叫人摊开棋盘同孙淡下起棋来。
二人心思都没在棋上,下了两局,一胜一负。待到第三局时,毛澄的肚子里“咕咚!”一声,饿了起来,这才觉得不对,这才大喝一声:“怎么搞的,饭菜还没准备好吗?”
孙淡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悠悠道:“大人,只怕这酒食是等不到了,行宫里根本就没给我们准备。”
“岂有此理!”毛澄冷笑:“难道她们还想饿死咱们不成,再怎么说你我也是朝廷派出的天使。”
正说着话,就有一个礼部的官员气冲冲地跑过来对毛尚书道:“禀告尚书老大人,我们所住的院子都被军士控制住了,任何人不得外出。我正准备去给大人准备晚饭,可人家就是不许。下官同那群士兵争执了半天,可还是没有任何用处。”说话间,这个官员满脸忿忿不平,显然是刚才在守院子的士兵面前吃了大亏。
这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礼部的官吏们又有哪一个不是贡生甚至同进士出身的,遇到那群丘八爷,更是惹缠不清了。
说来也怪,听到部下这一席话,毛尚书反一脸平静地坐了下去,淡淡地对他说:“知道了,退下去吧,我就不信她们还把我等饿死了不成,笑话了。传我的话给大家,让所有人都给我忍着,不要失了我辈读书人的脸面,不要失了我礼部大小官吏的脸面。”
那官员见毛澄如此镇静,心中自是佩服,暗道:还是毛大人沉得住气,不愧为国之柱石,佩服佩服。
孙淡听得心中一阵苦笑,毛澄刚才所说的不过是按常理推测而已,换成其他人遇到他毛大人,又带了皇帝的圣旨,自然是战战兢兢。可惜嘉靖的母亲可不是寻常人,先前在殿中的那一幕充分地说明了,那个女人就是一泼妇,她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任何所谓的皇家体统这种东西。
饿是毛尚书的事情,太后自然是不会做的,怕就怕太后先饿毛澄几天,给他来一个不死不活,以泻心头的怒火。如此一来,我孙淡平白受此池鱼之祸,可算是倒霉到家了。
不成,还是得先想想法子才是,至少先得弄点东西把肚子填饱再说。
想到这里,孙淡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再呆下去,忙向毛尚书告辞:“毛大人,夜已经深了,下官就先告辞回屋歇息去了。”
毛澄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摆摆手:“去吧。”
“是,下官告退。”
孙淡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毛澄喊了一声:“且慢。”
孙淡:“毛大人还有什么?”
毛澄将眼睛微微闭上,道:“先前在殿中……多谢了。”
孙淡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就退了出毛澄的房间。君子之交淡如水,毛澄什么口中没说什么,但孙淡却已知道这个毛澄已经承了自己这个情。
出了毛澄的房间,孙淡并没有先回自己的屋,而是装着散步的模样,走到院子门口。刚走到大门,就听到一声大喝:“什么人,站住!”
孙淡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士真手按腰刀站在门口,一脸的桀骜。
孙淡定睛一看,这人却是自己的一个熟人,不是那通州大营的把总关山岳又是谁。
孙淡一笑:“原来是老关,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关山岳也认出孙淡来,吓了一大跳。他畏孙淡极甚,知道这家伙同东厂的毕云是老朋友,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
他当初在劫平秋里银船是可是吃过孙淡大亏的,如今见了他,忙拱手讨好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先生啊。”
孙淡:“老关,你如今可还在三千营你供职,怎么跑这里来了?”
关山岳道:“还在三千营里不死不活地混着呢,前日郭侯得了当今天子的圣旨,调通州所有兵马过来护卫太后她老人家驻跸的行宫,我这不就跟过来了。”
孙淡装出若无其是的样子道:“老关啊,你怎么还是那副牛脾气,是不是早知道我来这里了,特意找人封住了我的院子,想寻我的晦气?”
关山岳吓得连连摆手:“大人啊,先生啊,你如今是什么人物,都是天使了。我一个小小的把总,怎么敢来摸你老人家的老虎屁股,实在是,实在是……咳,还不是太后老人家的命令,让我们把毛尚书他们都看管好了,不许他们乱跑,惊了驾。”
孙淡:“哦,我料定你也不敢。”他冷笑,“哼,老关啊,人家毛大人可是二品尚书,我孙淡虽然不成,却也是个正七品的知县,我倒你哪里来这么大胆子呢!对了,你这打算是关我们多长时间呢?”
关山岳:“我哪里敢关您老人家,这院子里多是六七品的大老爷,任何一个人伸出一根手指都能捏死我,实在是有太后的命令,不得不从。其实太后也不想关你们的,只要你们自己回京城去,也就放你们走的。”
“回京城,我们难道会两手空空地回去?”孙淡笑了笑,心道:果然如此,太后也就是在和毛澄顶牛,想寻他晦气罢了。
孙淡也没参杂进去了想法,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肚子要紧:“老岳,我饿了一整天了,帮我弄点吃的来。”
关山岳有点为难:“院子里这么多人,我就一双手,怎么可能弄那么多东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