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起头还有些诧异徐勋为何不听完就叫了人来,等到听到徐勋看守布政司不许人进出,他立时就恍然大悟。敢情这事为了禁绝人内外传递消息,让宁王先有了准备,同时也是为了保证藏在周家的人证物证!可这么想着,他对于这周仪的当众指斥就有些嘀咕了。这种事情关联着三条人命,当众抖出来,这要是徐勋做事绵软而不是雷厉风行,不是害人吗?
皇帝在后头赞自己雷厉风行,徐勋自然不知道。他原本还想过周仪是不是陈禄安排好的人,可如今却完全没这个想法了。这就是个心眼瓷实得过了分的浑人!这种事情大可单独的时候对他禀报,干嘛非得当着这么多人出来,而且这家伙还迂到直接把人证物证藏在自己的家里,分明自己也知道宁王干过纵火劫杀灭口等等各种事情,不为人家想想也好歹得为自己想想!
于是,眼见堂上传来了阵阵喧哗,而左右布政使那样子都分明有些坐不住了,刘瑾更是面色铁青,徐勋便淡淡地道:“不是本钦差有意要和诸位过不去,实在是泄露消息的话,不但要紧的物证会被付之一炬,兴许还会伤了人命。心里没有鬼的大可笃定坐着,心里有鬼的也不用惊惶,这布政司一封,你们就是有那个心也有那个胆,却也没能耐去通风报信,宁王日后也怪不到你的头上来,本钦差很为人着想吧?”
刘瑾正在心急火燎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设法去给宁王朱宸濠报个信,故而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徐勋这番话,等听到最后他先是一愣,紧跟着几乎疑神疑鬼地觉着徐勋是指桑骂槐,立时做出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态势,心里却越发紧张了。
然而,布政司那几个确实和宁王有些往来的属官确实险些要吐血,尤其是算朱宸濠半个谋主的右参政王纶简直给徐勋的神来之笔弄得心惊肉跳。让他更气结的是,素来好好先生的左布政使周和竟是满脸堆笑地道:“侯爷体恤下情,布政司上下自然感念得很。”
你这老头子是活腻了!
王纶暗中大骂一声,可却知道自己这会儿站出来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在同僚下属中虽有知道自己和宁王府过从甚密的,但宁王积威之下,倒是一时半会没人话。可还不等他松一口气,那个二愣子周仪竟是突然把目光看向了他。还不等他生出不好的预感,那周仪竟是突然拿手指向了他。
“侯爷既然知道布政司有人和王府过从甚密,那下官今日不妨当面点明,右参政王纶便是宁王府的座上嘉宾,往日若是有知县知府收了案子,便是他亲自去关人情,威逼利诱让人放下,甚至按察司那儿也禁不住他一手遮天!不但如此,他仗着宁王的威势,藐视布政司两位方伯以及同僚下属已久!”
这下子王纶顿时再也耐不住了,然而,他只是又惊又怒地反驳了一句你这是血口喷人,他就突然听到堂上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紧跟着他侧过头去想要辩驳,却见徐勋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
“原来布政司中还有这样大名鼎鼎权势赫赫的参政,久仰久仰。”徐勋打了个哈哈,旋即便突然厉声喝道,“来人,先将江西布政司右参政王纶带下去看起来!”
见徐勋今次一而再再而三无视自己发威,刘瑾终于忍不住了。尽管他至今仍并未下定决心一定要上宁王朱宸濠的贼船,但别人的船沉了却带累自己,他是决计不想的。因而,等到外头两个护卫闻声而入,不由分就架起了王纶的胳膊,他终于大声喝道:“且慢着!”
他着便看向了徐勋道:“平北侯,好歹这王纶也是朝廷命官,你拿就拿……”
“刘公公,我的是拿么?我的是带下去看起来!”徐勋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刘瑾的话,刚刚那最后六个字又特意加重了语气,见刘瑾一副被噎着的样子,他看着那两个丝毫没理会刘瑾的话,直接把王纶打昏了拖下去的护卫,这才环视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一众属官,笑眯眯地道,“除了经历司经历周仪的这些,还有谁要补充的?”
刘瑾恨得咬了咬牙,旋即竟是霍然起身道:“咱家累了,平北侯自便!”
难道你封了布政司的门把上下人等都关在这里,还能拦着咱家不让走不成?
在刘瑾那怒火炽烈的目光下,徐勋却笑着虚摆了摆手:“却是我忘了刘公公连日赶路身上不好,那刘公公就请回镇守太监府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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