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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歌从惊醒的慌乱中清醒过来,便不挣扎了,却也并不迎合他,只睁着黑亮的眸子,静默地望着帐顶。那种任人摆布的冷漠,似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狂乱如拓跋焘也觉察到了。
狂吻渐缓,恣意的揉抚也停了下来,他释开她的唇,微撑起身,借着半开窗棂透过的月色,垂眸看着身下的女子。
此时,他们早已衣衫凌乱,彼此贴合着,明明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可那双绝美眸子迸发的冷漠寒意,直叫拓跋焘寒了心扉。她接着说出来的话,更叫拓跋焘寒心。
“陛下是大魏天子,民妇既在大魏国土上,便该顺从陛下。陛下若是想要,便拿去,民妇不敢违逆。”芜歌的声音很轻,很冷。她直勾勾的盯着身上的男子,余光分明瞥见自己的衣衫早已剥开,却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
拓跋焘只觉得心口血气翻涌。他一手抚住她的发,一手勾着她的下巴,压着嗓子,薄怒地说道:“阿芜,你到底想朕怎样?嗯?你分明知晓朕对你的心意。对,你不辞而别,朕的确怒过,恼过,但朕——”
他松开她的下巴,顺势抚住她的脸:“朕担忧你,心疼你。阿芜,若你犹豫的是破镜难圆,大可不必。”他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朕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较之过去,朕更在乎将来。”隐忍压抑了这么久,他终于败下阵来,还是说出口了。此话一出,他只觉得如释重负。
芜歌眸子里的冷意总算是消融了。她看着月色下深情款款的男子:“你真的知晓自己的心意吗?”
拓跋焘微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芜歌微扬了下巴,语气有些怅惋:“哪怕前事不计,那往后呢?拓跋焘,我是个顶自私的人,我做不到贵女圈里推崇的三从四德,更看不惯高门大户、深宫内苑里的夫妻情深。”她勾唇,眸子里闪着一层水雾:“我的父亲母亲好多年都被视作夫妻情深的典范。可父亲还是纳了六房妾侍,府外的红颜知己不胜枚举。”
拓跋焘微微敛眸,他张唇却被芜歌伸手捂住。
“对,你是许诺过一帝一后,今后,你的孩儿皆由我出。”
拓跋焘只觉得唇上的清润幽香,一霎似沁入了骨髓里。他有些怔忪,连带着她的话都有些听不真切了。
“可拓跋焘,你当真办得到吗?”芜歌勾唇,清浅地笑了笑,她摇头,“办不到的。”
“朕——”拓跋焘张唇,再度被覆在唇上的纤手止了话。
“你听我说完。拓跋焘,是我先招惹了你,谋你的心,谋你的权,是我不地道。可这一切非我所愿。但凡有选择,我都不愿意沦作男子的玩物和深宫的怨妇。”她的指还贴在他的唇上,她摇头,“若你想要的是曲意承欢,我今夜还是可以给你,也只能给你。但——”
“什么曲意承欢?你是说我们的过去都是朕在强你所难吗?”拓跋焘的脑门似嗡了一声,他反应过来,一把抽开她的手,压着薄怒低声道。
芜歌下意识地瞥一眼身侧的儿子,生怕吵醒了儿子。小家伙却睡得雷打不动。
拓跋焘扳过她的脸,抵住她的额,逼问道:“徐芷歌,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不信朕,还是心里根本就没朕?”
芜歌有些疲累地轻叹一气:“是命运强我所难。”她伸手抚住拓跋焘的脸:“阿焘,从我踏入魏国那日起,你就知晓我的所图。指天为媒,指地为证,也掩盖不了这个丑陋的事实。阿焘,我图的不是——”
“徐芷歌,给朕闭嘴!”拓跋焘压着嗓子,恶狠狠地打断她。他后悔逼问她的心意了。
可芜歌却依旧残忍地说着:“我图的不是你这个人。我图的是魏国将来的皇帝,换个人,也是一样的。”
拓跋焘呼吸难平,已然出离愤怒了。他眸子泛红,牙床微颤着,带得芜歌的手都在微颤:“徐芷歌,你胆敢再说一句试试看!”
芜歌勾唇笑了笑,拇指婆娑着他的脸,她轻轻抚过他的鬓:“你为何变得这样没耐心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就不能听我说完吗?”
拓跋焘的怒气因为眼前明眸善睐的笑容而消散了几分。他想,他或许真的变了。若是从前,他怕是会笑着回敬她,还不是被你逼的。而今,他却说不出口,真话总是难以启齿的。
“拓跋焘,我承认,我动心过。可于情一事,我是很自私的,能给的很少,想要的却很多。”她今夜的笑容似乎特别多,映着月光格外柔媚。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鬓角,带着些自嘲:“不是完璧之身,为了权势,为了复仇,辗转南北,委身仇敌,献媚权贵,在世人眼里我是没资格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吧。”
“闭嘴!”拓跋焘再度打断她,不知为何这样自嘲的语气直叫他听着心疼,心底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接下来的话必然是戳心窝的。
果然,芜歌故作不以为意地笑道:“拓跋焘,其实你也是这样想的。”
拓跋焘开口想反驳,却又被芜歌捂住了嘴。
“别顾着否认。”芜歌敛了笑,垂睑,掩去眸底的惆怅,“拓跋焘,从前,我要的是权势,普天之下非你莫属。可如今。”她摇头:“我不需要了。莫说君王,自古以来,只娶妻不纳妾的男子,都少之又少。男子口口声声的情深,何其稀薄?”她轻嘲地摇头,“不要也罢。”
她定睛看着拓跋焘:“什么一帝一后,不过一句虚无的山盟海誓罢了。你坐拥江山,要什么美人没有?何必执念于我这身皮囊?我要的,你给不起。你我不合适。”
拓跋焘的眸光颤了颤。他抽开她的手,呼吸冷沉地洒在她脸上:“你如何就知朕给不起?!朕说过唯你一人,今后朕——”
“拓跋焘,若你余生唯我一人,你或许就只有两子。”芜歌打断他,顿了顿,她勾唇,语气带着清淡的残忍,“我是不利生养的。晃儿是美丽的意外。一帝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是你今生就只有两子。这一双儿子,但凡哪个夭折或不成器,你纵然打下千里河山,万年基业,也是后继无人。你当真无所谓吗?”
拓跋焘的眸光又颤了颤,眸底原本炽热的情欲莫名冷却了几分。他抿抿唇,想反驳点什么,唇上早没了那只手,可他却轻易开不了口了。他可以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他生平之志是做千古一帝。后继无人,是他从不曾想过的。
芜歌看出他失神了,目光更加清淡了几分:“别自欺欺人了。纵使我们前尘不计,纵使你坐怀不乱,光子嗣单薄这一条,就是越不过去的坎。何必拖泥带水,将来成为一对怨偶呢?”
她清浅地笑了笑,又抚了抚男子俊逸的鬓发:“陛下若当真想要这副皮囊,臣妇不敢不从。可拓跋焘,我不是可以委曲求全的人。若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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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她温柔地瞥一眼身侧酣睡的幼童,再看回拓跋焘时,眸光里的温柔还未褪尽,说出的话却失了温度:“即便再舍不得晃儿,明日,我也只能离开了。”
拓跋焘觉得心口翻涌的热血都像失去了温度:“你明明知道,朕不想你离开。”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朕离不开你。可眼下,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了。
芜歌笑着抽回手:“所以,陛下该离开了。”
“离开”二字像一记闷棍,叫拓跋焘脑际一嗡,彻底清醒了。他再度抵住她的额,语气急切又不忿:“你休想用知难而退这招打发朕,阿芜,朕要定了你,朕绝不可能——”
“哇呜——”睡榻里侧,小家伙也不知何时竟惊醒了,爬坐起,失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