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大丫家看看去,你们该干啥干啥去,这午饭还是得吃,正是农忙的时候也别省着了,赶紧忙活去。”老爷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土,然后背着手慢悠悠地朝顾盼儿家走去。
“不行,我也得过去看看,还就不信有那么大的牛!不定刚才把我打下来的不是牛尾巴,而是大丫这疯丫头故意使坏呢!”周氏还有些不死心,这牛没有看着就被拍下了墙头,这口气咋地也咽不下去,就算这疯丫头不赔银子自个也要去看清楚这把自个拍了的牛长啥样。
老爷子顿了一下,皱眉瞧了一眼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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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周氏,之后才道:“行了,你要去就去吧,不过到了大丫家可得老实一点,这大丫可不比以前,不是你想咋地就咋地。要是把她给惹急了,我也护不住你,到时候能别说话就别说话,随便看看得了。”
周氏嘴硬:“我还就不信那疯丫头敢揍我!”
老爷子沉下脸:“你要是打算惹事就回去,我可不带你!”
周氏撇了撇嘴不说话,也没有回去的打算,瞪着三角眼照跟不误。这出都出来了,还想让她回去,没门!不看看那鬼玩意是啥,周氏是怎么也不死心,估计会连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要知道是那疯丫头使的坏,非大闹一场不可,好歹得要回点药钱。
“开门,大白天的关门作贼呐!”
张氏正与安氏说着话呢,就听到门口传来周氏那尖锐的叫声,身体随即抖了抖,多少年了,几乎周氏一发出这样的声音张氏就下意识地缩脖子。以往这个时候,张氏百分之八十都要挨打,这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很难马上就去改变。
安氏好奇地看了一眼门口,愣愣道:“门没关啊!”
门是没关,但也没有大开,关着一半闭着一半。
本来这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可到了周氏的嘴里就不是味了,而周氏这么一嗓子吼出来,院子里几个娃子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儿跑顾盼儿那里去了。
没办法,谁让顾盼儿这个位置好呢。
正好有棚屋挡着,站在院子里也看不清这边的情况,而躲在这里又能往那边悄悄看上几眼。
顾盼儿膛目结舌:“我说你们这是咋滴了?不就是个人,就这么可怕?”
四丫呆着一张小脸,想了想道:“大姐你不知道,奶她要是发起飙来根本就不像个人。像……像野兽,就跟野猪似的,会伤人,挺可怕的。”讫今为止,四丫见过的最可怕的野兽就是野猪了,脑子里也只有这么一个形容物。
只是这‘野猪’还真是瘦,还不如说她像条疯狗更为贴切。
三丫摸了摸四丫的脑袋,又摸了摸小豆芽的脑袋,然后道:“都不用怕,躲在这里不要出去,奶就不会发现咱。就算发现了咱也不怕,到时候跑就是了,别傻愣愣地站着挨打。”咱不能学以前的大姐,挨打都不会跑,还蹲在那里让打,傻傻的!
小豆芽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明哥儿的肩膀:“明哥儿不怕,你的爷爷是村长,我奶她不敢揍你。不过咱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以免奶她眼花了揍错了人。”
四丫呆呆道:“奶才不会眼花呢,要是揍了明哥儿的话,肯定是故意的!”
……
顾清一脸呆滞,感觉自个婆娘家出来的娃,个个都与别人家的娃不一样。这男娃子还好说一点,毕竟还小感觉不出来点啥。可是这女娃子就实在太那啥了,总而言之顾清也没办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唯一能清楚地感觉到的就是,这家的女娃都忒彪悍。
只是光用彪悍来形容,似乎远远不够,总觉得还差了许多。
周氏嚷完之前那一句也不等人来,直接就把那半边门给推开了,用了很大的力气,推得门‘咣’地一声撞墙上又弹了回来,险些将周氏给拍到,急急伸手挡住的周氏立马就阴沉下脸,厉声喝道:“咋地还没人开门了咧,都死光了不成?”
安氏愣愣地站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这心里头也打着悚呢。
张氏也是站了起来,恶婆婆都来了,她就是想坐也得敢坐才是。
顾清见自家娘亲吓得不轻,朝顾盼儿踢了一脚,示意顾盼儿出去接待,虽说来了客人自家娘亲不宜退避,可有这疯婆娘顶着,自家娘亲也不用那么害怕。况且这算是哪门子的客人?顾清眉头拧得死紧,怪不得这疯婆娘不待见他们,果然很多事情都是需要理由的。
顾盼儿斜了一眼顾清,然后将短刀别回腰上,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走了出去。
见顾盼儿出去,顾清也没有干坐着,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出去了。
“奶果然是年纪大了,这院子里头明明就坐了不少人,竟然一个都瞧不见。我说奶你的眼神这么不好还出来干啥?我大伯跟大伯娘就放心你出来?您这要是看不见道把自个撞着就拉倒了,可别撞着别人,吓着小娃子啥的!”顾盼儿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把周氏气了个半死,头顶差点没冒了烟。
周氏臭着一张脸,阴毒道:“有人还不开门,还不如死了得了!”
顾盼儿双手抱胸,冷笑:“这可不行,奶这么老了都还活着,我们这些小辈才多大点?怎么地也得滋滋润润地活着,要不然也对不起这条命不是?不过奶要是嫌命长了的话,倒是可以一头撞死完事,省得天天嫌自己老了没人孝顺没人养活的。”
周氏闻言气得倒仰:“什么叫不肖子孙,来瞧瞧就就知道什么叫不肖子孙了!”一拍大腿立即就嗷了起来:“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哦,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畜牲不如的东西哦,咋不来个雷劈死她得了。”不管周氏骂啥,反正骂来骂去从来就不说‘自己死了算了’,有时候就算是说岔了也很快就‘呸呸呸’想要立马揭过那话。
看得出来,周氏是极为怕死的,顾盼儿这是戳着她恐惧点了。
顾盼儿皱起了眉头,有些烦躁地掰着手指头,把关节掰得‘啪啪’直响,阴着张脸道:“奶要是想哭的话就到外面哭去,我家里人个个身体健康,不到七老八十的想死都难,用不着奶在这里提前嚎丧。要是奶老得走不动了,我倒是不介意帮奶一把,送奶到门口外面嚎去!”
周氏哭嚎声戛然而止,抹了一把泪爬了起来,迅速躲到老爷子身后。
见顾盼儿还是这般目无尊长,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好看,整张脸都沉了下来:“都嫁人了还这般脾气,你奶再怎么样也是你长辈,咋能这样跟你奶说话。你婆婆与相公都在看着,你就不担心他们心里头有别的想法?”
这是上眼药?顾盼儿斜眼,也不拿正眼看老爷子了。
“没,没事,大丫挺好的!”安氏在那边听着连连挥手,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见几人看了过去还缩了缩脖子,眼睛立马就含上了泪水。
顾清黑了脸,嘴角直抽,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老爷子见状面色更加阴沉了,觉得这母子二人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都被媳妇欺负成这个样子,就连帮他们说话也不敢挺起腰来。
顾盼儿耸耸肩,并未将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倒是意外地看了一眼安氏,心想这个‘备受欺负’的婆婆不会是被吓到了才说她好话的吧?顾盼儿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对待这个婆婆也从来没有和颜悦色过,自然不会以为自己能给对方留下多好的印象。
见顾盼儿一副油米不进的样子,老爷子也懒得跟顾盼儿讲什么道理,估计在老爷子看来,顾盼儿只是不再那么笨了而已,但是人却变得有些疯癫,自然不会与顾盼儿多说,而是边扭头朝院子里看边道:“听说你们家有牛,我过来看看。”
对,还有这牛的事!周氏立马朝墙角那边看了过去。
这一看,老俩口都惊住了!
哞!
大黑牛早就盯着这俩人了,因为它从这俩人身上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所以一直就死死地盯着这俩人,两只牛眼里头充满了凶狠,牛鼻子喷着气,前腿还时不时刨一下地,若不是因为被拴着,此刻估计早就冲了出去。
饶是这样,也把周氏吓了一跳,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这牛……”老爷子深呼了口气,将惊怕深深压抑住,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牛,而且也没有见过这么凶悍的,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头牛。凶悍的牛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再是凶悍也没跟这头牛似的,简直就是头疯牛。
这样的牛咋使?老爷子心思瞬间就淡了许多。
顾盼儿又双手抱胸:“野牛来着!”
老爷子不敢去靠近这牛,犹豫了一下问道:“这牛能使?”
一听老爷子这么问顾盼儿就知道老爷子是打了什么算盘,其实这牛再凶悍自己也是能使的,不过换作是别人就不能了。虽然很想骗这老爷说这牛能使,但顾盼儿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毕竟要是闹出了人命,自己也落不着好。
“管得住就能使,管不住就不能了!”顾盼儿实话实说,然后强调道:“这牛可是泼皮得很,弄回来的时候被我打得满头是包也不见老实,一路上没少撒泼,动不动就向我报仇来着!至少这牛有多厉害……”
顾盼儿瞥了一眼周氏,道:“相信奶是深有体会!”
这半边脸都肿了,还真是……看着就大快人心呐!原先顾盼儿还以为周氏只是被扫了下去而已,没想到还被甩得这么严重,从其痕迹看来绝不是摔成这样的,而是被牛尾巴给打成这样的,立马就感觉到这大黑牛算是干了一件好事啊!
何止深有体会?
周氏臭着一张脸,三角眼直喷火,简直就是苦大深仇。
而尽管顾盼儿都说得如此了,老爷子还是不尽相信,往大黑牛那边走了过去,打算靠近些这大黑牛看看情况,试试这牛是不是真的很凶悍。
大黑牛一见老爷子靠近,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鼻子喷着粗气,刨土刨得更兴了,大有老爷子靠近相应的距离就冲过去的打算。于是乎看到这样的大黑牛,老爷子才算是完全死了心,只走了几步就不敢再靠近,担心这牛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有些牛发起疯为可是不管鼻子会不会疼,鼻子断了都要伤人的疯牛也不是没有过。这看牛第一要看的就是牛鼻子,牛鼻子没怎么磨损的那种牛一般比较温顺,要是牛鼻子磨损大的,这牛脾气一定不太好,走路的时候都要躲着点。
“这牛忒凶悍,养着可是要小心了。”老爷子皱着眉头,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这大黑牛,这种个子的牛还真没见过,要是使得上的话,拉出去也是倍有面子,可惜这牛太凶悍连靠近都危险,更别提牵出去使了。
还是得去买头大牛回来使,要不然这田的事没法弄,看来这钱是省不得了。
周氏满心恶毒地想到,最好这牛就发疯挣脱绳子,顶死这几个白眼狼!三角眼不停地往这院子里看,越看便越是不喜,房子虽然没了屋顶,可改成养猪的猪圈的,还比自家多上一头猪。明明就住着棚屋却天天吃肉,这会厨房里头又传出来了肉味,也不知道炖了多久。那边还晒着药材,也不知道是啥药材,闻着药材味挺浓的……
最恨的是,明明俩母子就快病死,转眼间就都好了起来。
要是这母子俩都病死了,这房子还不是自家的,这些肉啊猪啊什么的,也都是自家的,这些人怎么不去死,要都去死了就好了。
顾盼儿不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人,可她却又一次在周氏身上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种不带任何杀气的恶意实在让人厌恶,特别是这个人还是自己这身体的血亲,就更让人觉得恶心。
“行了,回去了,别看了!”老爷子扯了周氏一把,然后先走了出去。
周氏有些不乐意地瞪了一眼老爷子,然后又满心算计地看着院子里的东西,似乎很想到药材那边去看看。
顺着周氏的视线看去,不止是顾盼儿不高兴了,就连顾清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就防备了起来。这些药材不近看可能不知道,可只要一靠近,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值钱的,就算别的不认识,这人参也铁定认识。顾清可不想自己努力了一天,甚至还是豁出去命才得来的东西,被眼前这所谓的奶奶给拿了去。
“那边晒了啥,我看看去!”周氏三角眼一眯,直接往药材那边走去。
顾盼儿不想周氏过去,自然挡在了周氏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奶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否则我担心奶没法淡定下来!要是奶没法淡定下来的话,我估计也没法淡定下来,到时候我这手要是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就不好说了。”说着顾盼儿又掰了掰手指头。
周氏吓得倒退了几步,却还是不死心地往那边瞅了几眼,心里头猜测那里到底晒了啥药材。看这疯丫头宝贝成这个样子,肯定不是什么破坏意,说不定挺值钱的。可惜这疯丫头连看都不让她看,防着呢,还真是让人厌恶得不行。
“不看就不看,有啥好看的!”周氏瞪了顾盼儿一眼,然后又往那边瞅了一眼才收回视线,三角眼不停地往院子里打量,又看到顾盼儿挖的浴桶,立马快步冲了过去:“这是啥?跟个桶似的,挺大个的。”
“浴桶!”顾盼儿不冷不淡地回答。
听说是浴桶,周氏立马想起自家没有浴桶,大冷天洗澡的时候冻个半死,便开口讨要:“我看你这已经快做好了,到时候送我那边去,我那正好缺个浴桶,反正你这也是自己做的,不用花钱。”
顾盼儿拒绝:“恐怕要让奶失望了,这么粗又干了的,并且适合做浴桶的木头可是不好找,我也就只找到这么一根。就算我自己不要用,我家相公和小弟也要用,他们身体可是相当的不好。”
周氏三角眼一瞪,就想要发作,但对上顾盼儿冰冷的眼神还是歇了心,然后又朝院子里扫视了起来,眼尖看到安氏放在绣框里的绣品又冲了过去,将已经基本完工了的绣品拿起来看了看,然后一把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枕巾我正好缺个,就不客气了。”周氏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嫌羞人。
顾盼儿正欲发作,却听安氏朝她摇了摇头,然后对周氏道:“不,不必客气,亲家奶奶要是喜欢就拿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周氏可是听说安氏的绣品就算是拿到县城,也是一等一的,比一般人绣出来的东西还要贵上好几倍,所以这枕巾就算是再不值钱,只要是从安氏手里出来的,也能值好几个钱,所以对安氏的话嗤之以鼻。
“行了,我也不待着了,就回去了。”周氏见顾盼儿在一旁虎视眈眈,知道这便宜不太好占,然后又瞧了一眼那大黑牛,才冷着一张脸出了门。
目送周氏出门,顾盼儿面露不愉:“那枕巾你就不该让她拿。”
安氏含泪怕怕道:“破财消灾,你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不占点便宜哪能这么轻易就走。反正这枕巾也不值钱,就让她拿走好了。”
顾盼儿斜眼:“就算你不给她,我照样也能把她扔出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扔人了,顾盼儿真不介意再扔一次,自个在村里头的名声就是个疯傻的,扔人这种事情干出来也没人会觉得不对劲不是?
安氏瞪着大眼睛,眼泪就在眼眶里头打着转:“咱还是斯文点好。”
顾盼儿:“斯文是个什么东西?能吃么?”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