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我的馒头!”妇人追出不远,便力尽软倒在地,只能伏地痛哭……
巷中,一户人家门扉紧闭,一个瘦弱的孩子有气无力地拍打着门环,过了许久,门开了一道缝,里边还用铁链子拴着,从门缝里,探出了一个中年人的脸,气色比外边的孩子好一些,却和街上的许多难民一样,满脸木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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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然,只有那眼神,像审视犯人似的盯着外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伸出瘦瘦弱弱的手臂,乞求道:“老舅,我爹、我娘,都饿死了……,老舅,求你给我口吃的吧,一口,给一口就行。”
中年人冷冷地道:“给你,我们吃什么?”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小男孩无力地敲打了几下,绝望地往回走,走不多远,他就一头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没有人看他,街上的人都像行尸走肉一样,类似的场面太多了,常常有人走着走着,一头扎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人们从开始的恐惧、害怕,到现在司空见惯,甚至伴着尸体睡觉,都已完全没有感觉,饥饿把人们的心变得坚硬似铁……
都指挥使司衙门,盛庸、铁铉、高巍等官员们正襟危坐,一个个面色凝重,大厅中气氛极其压抑。
参军高巍报完了伤亡的统计数字,长长地叹了口气,合拢手扎,沉声说道:“燕军攻城已逾两月,守城将士伤亡惨重,城中粮食有限,为坚持长期坚守,守城官兵每天只吃一顿饭,而且都是粗粮杂菜豆面一类的东西,体力虚弱,患病者日渐增多,可以做战的士兵越来越少了。”
盛庸向参政铁铉问道:“如今,府库余粮还有多少?”
铁铉脸色沉重地道:“府库余粮还可供我官兵食用三个月,但……这是按照现在每日一餐的用量来计算的。”
盛庸长长地吸了口气,扼住手腕道:“缺兵、缺粮,外围兵马迄今不能对燕军实施足以构成威胁的攻击,也不知燕军还想困城多久,两位大人,有何建议?”
高巍道:“大人,仅凭城头守军,已经无力守城了,现在,必须得集中城中青壮甚至妇孺,上城助战。守城嘛,和行军打仗不同,只要有把子力气,搬得动滚木擂石就行,没力气搬滚木擂石,泼金汤沸水总还是办得到的吧。只不过,如果要招募民壮,就得管他们吃饭,咱们现在的余粮……”
这话一说,盛庸眼中的光采也黯淡下来,一时间,三人又是沉默无言。
过了很久,铁铉才用低沉的声音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坚持巡城,我发现,城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因为没有吃的而活活饿死了,官府的赈粮早就停了,由百姓们组成的巡街队、清扫队,也都早就停了,现在城中饿殍遍地,臭气熏天。”
他苦笑一声又道:“人人饿得走不动道,哪还有力气给你办事?两位大人,再这么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全城拖垮,玉石俱焚。所以,本官想到一个不得已的办法……”
盛庸和高巍一齐抬起头来,急迫地看向他:“铁大人,请讲!”
铁铉缓缓道:“要守下去,唯有一个办法,集中全城军民的粮食,统一安排分放,优先供给军人。”
高巍呆呆地道:“这和现在,有多大区别?”
铁铉沉声道:“有!许多富绅大户家中,都藏有许多粮食,把它们全搜出来充作军用,那么高大人就可以募集青壮守城了,为了有口饭吃,百姓们一定愿意上城墙的。”
高巍道:“可这一来,那些守不得城的百姓们怎么办?”
铁铉道:“赶出城去,粮食收缴归为军用的那些人家,如果不愿守城,也一概遣出城去,他们现在在城里,就是与军争粮。”
盛庸微微蹙眉道:“恐怕……燕王不会遂我所愿,一旦遣放百姓出城,燕王就会明白咱们的用意,如果他拒不放人,那怎么办,咱们本该承担济南守土之责,却反要令得济南父老死在城下不成?”
铁铉目中微微泛起泪光,沉声道:“再如何凄惨,难得惨得过睢阳张巡?张巡将军为了守城,连自己的爱妾都杀了,城中老弱百姓,俱都杀了充作军粮,难道他愿意屠戮百姓?他这么做,只是因为睢阳只要守住,一城虽死绝,却可保江山社稷。”
说到这里,那泪光中漾起一抹刀锋般的寒意,他的声音也冷酷起来,坚如铁石:“济南,贯通南北,一旦落入燕逆之后,必涨燕逆声势,他就有了抗衡朝廷的大本钱,所以,哪怕牺牲再大,济南城不能丢!死一小部分人,保一大部分人!毁我一座济南,可为皇上保住万里江山,难道不值得?我们发过誓的,誓与济南共存亡,就算济南军民全部战死,为此逼退燕逆,那也值得,这是大义所在!”
看看盛庸和高巍,铁铉又道:“难民出城,或许会被燕王所阻,可他一旦阻止难民出城,却也必定要为无辜难民之死而背负骂名!留在城中,只是拖延全城人的死期,驱出城去,或可给他们一线生机,现在,咱们只能和燕逆比!”
盛庸问道:“比什么?”
铁铉一字一句地道:“比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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