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官吏们也是亦步亦趋,各领职司,内中只有一人,如徐庶进曹营一般,面噙冷笑,一言不发。
这人不用问,自然就是辽东都司的同知唐杰。唐杰和丁宇一样,并列为指挥同知,论级别不相上下,只不过人家唐宇还有个侯爷的身份,无形中就比他高了一阶。这个,他眼气也没用,谁让他虽也立功颇多,偏就没有一个达鲁花赤、一个鞑靼太师的儿子呢。
不过他那张冷眼,夏浔根本懒得看,只当他是空气。唐杰也把自己当了空气,一路都是那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臭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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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堡河东边,有一个小村庄,二三十户人家的规模,住得比较松散,房屋建筑也是参差错落,不甚整齐。
村东头是一片林子,此刻正有一个汉子,站在那儿东张西望。
远远的,有几个披着羊皮袄的汉子摸进了树林,一个个俱都神情彪悍,腰间插着无鞘的钢刀,刀柄就在手边,易于拔出。几人一进了林子,就分散开来,十几步隔一人,相互照应着向前摸去,他们一手按刀,猫着腰探下去,并不见什么埋伏,其中一人便直起腰来,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其他几人则四下藏进了林中,或傍依着大树,或干脆攀上了树顶,藏身枝杈之间,悄然不动了。
林中央站着的那人正探头探脑地四下看着,身后已然闪出一条大汉,身体粗壮魁梧,脚下却像狸猫般轻盈,到了他跟前儿,伸手一拍他的肩膀。
那人吓了一跳,猛一回身看见来人,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哎哟,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哼了一声道:“老子咋不能来?你咋约咱到这么背静的地方?”
这个胡子乃是反天刀帮中的二当家,绰号风中刀,名叫梁颢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辽东都司通缉榜上有字号的人物。等他那人则是蒲喇都,蒲喇都苦笑道:“阿鲁台太师有些人手被官府抓了,我担心受牵连,就躲起来了。”
“哦!”
反天刀上次收了蒲喇都的钱替他行刺朝鲜使节,就是为鞑靼太师做事,梁颢耀早知他是阿鲁台的人,一听心中了然,便问道:“你躲你的,又急着找咱作甚,不是想入伙儿吧?”
蒲喇都苦笑道:“梁爷您说笑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还禁得起折腾。我说一件事,辽东总督要改革军屯之制,您听说过吗?”
梁颢耀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儿,道:“这关俺屁事?”
蒲喇都道:“这事儿跟您不相干,可钱粮的事儿,总跟您有关吧?”
梁颢耀神色一动,忙道:“此话怎讲?”
蒲喇都道:“卫所中,要有一半的官兵改为民籍,就地为民,以后专事耕种,可眼下都秋天了,他们也得要吃要喝呀。为了安置这些军户,朝廷拨付了大笔钱款和粮食运过来,朝廷也知道辽东这地方不认宝钞,运来的都是这个……”
梁颢耀看见他的手势,双眼顿时一亮,脱口道:“银子?”
蒲喇都道:“可不是,这是我在总督府的内线最后送出的一条消息,绝对准确!”
梁颢耀眼中射出贪婪的光,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说仔细些!”
“是!”
蒲喇都忙对他窃窃低语一番,两人在林中站了许久,那梁二当家的便转身离开了,身入林中十几丈后,发出一声呼哨,藏身林中的手下便也纷纷追了上去。
蒲喇都抻着脖子又站了一会儿,才逡巡着折返回去,走出林子,穿村庄而过,到了村西头,一个佩刀的汉子便从一棵老榆树后面闪出身来,却是夏浔的心腹秘谍戴裕谍。蒲喇都连忙迎上去,陪笑道:“戴爷,小人已经按您的吩咐,一字不差地对他说了。”
戴裕彬一拍他的肩膀,呲牙笑道:“嗯,干得好!”
蒲喇都咧咧嘴,笑得好不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