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就是你!我是二狼熊鹖!”熊鹖说话时鼻音比较重,“我们弟兄向来联手,千军万马亦是如此!”
“那就不必多说了,请吧!”李奇说完看穆晓晓,“你下去休息。”
熊鹫、熊鹖对视一眼,并不说话。忽然身形一晃同时攻击李奇,四个手掌从不同的角度连环拍出十几掌,掌掌辛辣挂着阴风,眨眼间将李奇罩在黑雾当中。李奇照例是左躲右闪并不还击,毕竟没有仇恨也没有矛盾。先探清对方武功路数,看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同时也找对方招式中的破绽看准后一击而制胜。所以台下的人只看到几个人影晃动,没有激烈的打斗。
大部分人没见过漠北双狼使用的稀奇招式,颜容却知道这种招式是叫萨摩手的异域功夫,是来自西方异族基辅罗斯的一种格斗术。这弟兄两个又揉进一些中原武术劈挂掌的弹腿技法,加上两人的紧密配合,屡战屡胜。经过一盏茶的观察,李奇发现两人身法快而且配合密切,但只会顺时针旋转,每打七八个回合的时候还要用眼神换意见,这大概就是他们独特的沟通方式。再有就是他们背后腰间分别有把带锁链的短刀,刀鞘中却有两个柄,要么是一鞘装双刀要么就是暗器。
打到第五十个回合,李奇没心情再看了,因为他们招式开始重复使用。忽然步法一换,跟在其中一个背后,三人同时旋转,转了两圈后冷不防转身使了招“力劈华山”的虚招。他身后紧跟的是二狼熊鹖,也赶上心里正犯嘀咕呢,本来是弟兄二人围着李奇打,不知怎么着中间就没人了。还没等跟熊鹫换意见就发现头顶有个掌自上而下砸来,赶忙缩脑袋向左后方撤身。而那边的熊鹫虽然找不见对手还不敢停,匆忙间见人影停顿挥出一记斜上勾拳,不偏不倚打在熊鹖的左侧风池穴上。只听“啪”的一声,熊鹖身子斜着被兜起,直接摔向台子正前方观众席。下面的人赶忙躲闪,又是“喀吧”一声砸烂几条矮凳。就在熊鹫看清楚被打中的他兄弟时,屁股上猛的一疼,接着跄踉几步也斜着摔下擂台。好在收势快没摔爬下,赶忙跳过去扶起兄弟检查有没有受伤。
李奇觉得这样的比试就行,让他们知道功夫还有提升空间,没必要非伤了对手。就在李奇转身要下台时,已经有人跳上来,在擂台边冷冷地说:“李道兄,既然上来了何必着急下去?贫道与你走上几合!”
听语气来者不善,李奇慢慢地回过头,认出这人就是本次擂台的主要策划人颜容。立刻想到刚才上来的有点仓促,这帮人既然是邀他打擂,哪能看着他上来还给机会下去休息,既然已经这样也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再看颜容却感觉半点都不想说话,就冲着在边境摆阵挑起战端这一条,十成不是什么好鸟。
“在下乃大辽护国真人颜容是也!今日就要与这位名满天下的一叶行舟逍遥客李道兄分出个高下,请台下各位江湖朋友做个见证!”颜容先是对着台下抱拳,随后取下佩剑拿掉剑鞘丢在台边的地上,看向李奇,“李道兄,请出兵刃吧,你我今日大战三百合。”
“颜道长高抬了,李某所学不过寥寥数招而已,攒鸡毛凑胆子也凑不出三百招。至于杀人的兵刃,在下对江湖朋友无须动用。若是遇到阴险狡诈的豺狼之辈,任何物什皆可除恶!请!”李奇将宽大的道袍往身后掖了掖,双手抱拳拱了拱,左脚向前斜跨小半步做好准备。
“哼,那贫道就不客气了!”颜容当然听得出李奇在骂他,所以话刚说完就是一招“仙人指路”直刺对方前心。这是很多剑法里常用的招式,也时常被当做虚招,见李奇跨步闪开后立刻变成“仙人撩衣”。右进步扑身的同时自下向上撩,这一击未中随即变化为“洞宾背剑”再跟步往下点李奇的腰眼。
台下有人看出颜容使用的八仙剑法,但这些看起来普通的招式在他手里发挥的威力很大,招式间的变化也有独到之处。李奇仍旧是先闪避顺便研究对方的招式,辗转腾挪之间偶尔用六十四式长袖拳挥打几下,主要还是靠反五行步游走在颜容周边。
这种不紧不慢的打法,李奇是无所谓,反正目前打算先看对手招数。五十招一过颜容就逐渐开始着急,一则有点急于求成,再者刚刚白天祖打的时候他在下面不停地骂浪费时日。欧阳好冶、严奎、鸠哈德佷等人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如今那些人或许早开骂了。所以到五十一招,拧身形切换成四十四式龙行剑法的第十五式“瞒天过海”,剑锋比之前快三四倍,完了又是一式“风卷残云”,整个将李奇罩在剑气中间。李奇觉得这套剑法的确是比前面犀利,步法加紧跟着他的剑身四处摆。仍旧是欣赏为主,偶尔针对过于险恶的招式打几拳,心里却在想着老道人品不咋地剑术却挺不错。
到第九十招头上颜容脑门见汗了,看表情和出剑速度显然不是被累的,而是急的。于是,再次换成残阳剑法的“血洒长天”一招三式分击李奇的上三路要害,一片寒光直袭而来。只见李奇身子暴退一丈二才避开剑气范围,在擂台外的空中画一个半圆弧从北半边转到了南半边。落地时身法也一变,使出莫云飞的猊踪拳,绕过长剑採向颜容左侧桥弓穴。这一招不仅把颜容吓得退出去三四步远,台下的观众更加吃惊,尤其唐门几个长老。因为李奇的身法和出拳速度都要比莫云飞快很多,而袭击穴位这种打法却是长袖拳里的以慢打快制敌招式。颜容被这一採立刻变冷静了,身法鄹变高高跃起,使出残阳剑法的绝招一招六式的“碧血残阳”。这一招里包含了整套招式的残、戾、邪、狠,从乾、离、艮三个方位刺出去再迂回的六剑,六式一气呵成既快又狠且准。然而就在颜容从兑位迂回的第六剑结束时,才发觉李奇非但没被刺中,还消失了。正焦急找又在飞速思索下一招用什么的刹那,感觉左侧的桥弓穴发麻。立刻想到李奇就在他身后,与此同时眼前一黑身体失衡了,斜着窜出擂台摔进西边休息区与观众看台中间的茶棚里,把茶棚顶的草苫撞了个大窟窿。
“好一招叶底寻栗,对此等三清败类打死亦不为过!”一个温和严厉的声音从观众区中传来,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居士站在台边上,单背手站在李奇两米开外。表情里有些许褒扬的神态,眼神却刀子似的盯着。
李奇当然不认识,仅凭刚才的语气显示出对颜容有敌意,可是上擂台就意味着要较量。李奇笑着冲来人拱手,还没等问尊姓大名就听见台下有人哭喊:“恩师啊!恩师在上,请受不肖弟子烔甫一拜!”不禁又黯然变色,心想:糟糕!这是邱烔甫那恶贼的师傅!往下面一看,可不是,无腿怪人耶律仇已经从小木车上下来趴地上磕头。
“孽障!哪个是你恩师?速速滚远了,否则老夫立取你狗命!”中年居士正是司徒昂。他这两天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对于西面坐的记名弟子耶律仇早就想狠狠教训一顿,可他最终忍住了。因为此行清理门户固然重要,可女儿的终身更不可耽搁,所以直到李奇出场又打了两场才决定出来。若李奇服软说不定还会帮着顶几阵,真闹翻了就先拿李奇开刀。
“恩师啊!徒儿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叩见恩师,但请恩师暂息雷霆之怒!待弟子先找李奇恶贼报不共戴天之仇,即刻在恩师驾前自裁!恩师啊!徒儿知错啦!”台下的耶律仇居然向孩子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起来。
“哼!自作孽不可活!滚在一旁!某与李大侠还有话说!”司徒昂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耶律仇,然而这次的眼神却比之前多出许多怜悯。猜想他那半截残躯和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必然承受了不少的痛楚。司徒昂说完后又转向李奇,眼神迅速恢复之前的凌厉,“某家说话向来不喜转弯抹角,可否请李大侠见赐小女璞玉有何不屑之处?”
“这个,这——这——”李奇先是有点懵圈儿,随即想到对方是司徒璞玉的父亲,上擂台也定是以为那次李奇欺负了他女儿。也明白那次拒绝她若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没什么,可现在是宋朝,女孩子主动特别难得,伤害人家理由再充足也是罪过。想到这李奇赶忙抱拳说:“司徒前——司徒先生想必是误会了,在下与令爱是有点小小误解,不如咱们下去慢慢叙说可好?”
“自然不好!李大侠若能当众冰释与小女之嫌隙,某家与你联手包打下半场!否则,哼!欺凌小女之人怕是很难容于世间!”司徒昂说的斩钉截铁。
李奇听着心里直翻个,既然对方是司徒璞玉的父亲,本该是朋友才对,可他又是邱恫甫的师父,而且是来为女儿抱不平。关键是明摆着不可能接受司徒璞玉,这要动起手来不管胜败都得多个敌人。可李奇也真不想打,既然人家不愿下去谈也只好试着解释了。李奇再次抱拳说:“请司徒先生海涵,在下与令爱的误解,源于在下无福承领她的盛情。其因有二,一者在下在某地已然婚配并育有一女,再者是在下已对同伴穆晓晓暗生情愫,是以唯有万望司徒先生见谅。”
这几句话立刻引起台下三面观众的轩然大波。要知道那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不奇怪,流连烟花场所也没什么,买个奴婢纳个寡妇都不过分。但要是跟女师傅女徒弟搞个事情,那就是有悖伦常伤风败德。连穆晓晓都没想到李奇会在这种场合说出如此开放的言语,其他人就更难理解了。议论声像是开水锅似的鼎沸起来,说什么话的都有。当然,也有骂声。台上站的司徒昂心里就足有一百二十个想不通,不由得瞪大眼睛问李奇:“李大侠此话当真?那穆晓晓适才莫不言道是令徒?师徒间怎可有如此荒唐之行径?”
台底下的议论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李奇立刻意识到事情复杂了:这是在公元一千年左右的北宋时期,人们对男女感情和隐私问题颇为重视,就算我自己不在乎,还得设身处地的为晓晓考虑。想到这连忙向几方面摆手解释:“各位,静一静,稍安勿躁!请容在下解释。此事并非大家想象中不堪,其实在我们那个年代,同道中人一起参研武术的多了,彼此间的关系仅仅是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在下与晓晓亦是如此,并无明确的师徒名分,所以不存在所谓的荒唐。所以大家不必太——”
“李大侠且慢!何谓‘我们那个年代’?何谓‘无明确师徒名分’?授以技者则为师尊,师徒之名已然做实安能抹煞?身份之尊卑岂可不明?安能解非荒唐之为?”司徒昂第一个就很不理解,眼睛差异地盯着李奇的脸。
“司徒先生,请听在下解释。在下所说之年代乃是距今一千余年后的未来,是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人与人不存在阶级观念,国与国之间亦少有武力冲突,男女感情更是开放,男女之间甚至同性之间的感情都不再受地位和年龄的约束。合则来就结婚,过的不愉快便离婚。”李奇觉得必须尽快解释清楚男女问题,目前的形式很容易给穆晓晓造成压力,“各位,人和人之间不该存在太多阶级分歧,门户观念将来也会逐渐地消失。希望大家不要过于坚持,男女平等的思想,自由恋爱的意识最终会获得认可。”
然而李奇的话说完了,却发现下面的议论声更大,司徒昂脸上更是写满了差异,似乎是他越解释越复杂了。所连司徒昂都忍不住靠近几步歪着脑袋问:“李大侠怎知千余年后的事情?何谓‘人人平等’?‘社会主义’又做何解?‘阶级观念’又当何解……”
“啊?”李奇彻底懵圈儿。感情刚才说的司徒昂完全不懂,而台下那些个更不用说,这个“代沟”确实大了点儿。尴尬地笑了笑说:“司徒先生,各位,在下所讲甚多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在不远的将来,人们的观念会有很多转变,在下与晓晓之间仅是普普通通的男女关系,没必要大惊小怪。”
“如此怪异之事,李大侠竟说的那般轻巧?恕某家难以认同,小女之事亦容三思再论。”司徒昂还是满脸疑惑,对李奇的说法做法别说理解了,想一想都觉得有悖伦常。忽然话题一转说,“既然上得台来,逢高人怎可失之交臂?请李大侠赐教一二!”
“这,司徒先生,你我之间不必了吧?”李奇真不想打,可他已经明白这些练武术的心里总想着跟人比较高低,这大概就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
“哎——切磋无妨,你我点到即止。请吧!”司徒昂说着已经走到台子中间,双脚站成丁字步,左手向外平伸坐了个请的意思,这也是他招式的起手式。
“那好吧,在下献丑了。”李奇看这架势是躲不开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顺便见识见识这位峨眉高手的绝技。
台下逐渐恢复安静,尽管都不明白李奇刚才说的那些话,但想看他们的比试。毕竟大家都是练武的,注意力集中了自然不再提李奇和穆晓晓的事情。司徒昂使用的步法仍然是十二桩,手上却是刚柔并济的十字拳,整体体现出一个稳字。李奇则使用着长袖拳的散手,小心应付着司徒昂的每一拳,重点还是闪避为主,顺便观察对方的长处。
十字拳攻守法则讲究十个字:陈、探、让、随、藏、顶、逼、骗、闪、错。每招每式进退有序,意随拳动拳由心发,心形合一刚柔并进。所谓举手如扬柳,步似风摆荷,疾如电,力万钧,形灵意叵幻真身。每个举手投足都有千百种变化,看似随性而发实则虚实难辨。这套拳被司徒昂发挥到了极致,加上那套玄妙横生的十二桩步法,不仅赢得台下看的人频频点头称赞,就连身边的李奇都感觉压力顿增。好在他见识过司徒璞玉的招式身法,所以并不是很难应付,认真地跟司徒昂拆招换式,边打便揣摩其中的奥妙。
注:①鸩(zhèn),是一种传说中的猛禽,比鹰大。因食各种毒物,所以其羽毛和粪有剧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