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更大了,其他人都穿着皮大衣、羽绒服,戴着保暖的帽子、围巾、手套,只有护送英灵的二十六位警官衣着单薄,容装整齐。他们却并不瑟缩,个个昂首挺胸,步履坚定,稳稳地走上山顶,将英雄的骨盒送进雄伟壮阔的烈士纪念馆,安放到墙上对应的灵位中,然后立正,敬礼。
仪式到此结束。
领导们和各界民众陆陆续续离开,草原骑警却有很多人留下来,看着牺牲的战友,缅怀往昔共同训练、巡逻、战斗、生活的美好时光。
索南多杰突然出现,将一把扎木聂递到白桑吉面前,“桑吉,唱一个吧。顿珠最喜欢听你唱歌,说就像是喝了一壶美酒般,让他陶醉。还有其他牺牲的兄弟,也都说你唱得好,他们都喜欢听。”
这是一把藏族人喜欢用的六弦琴。白桑吉接过来,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弹起前奏。他不会唱这个世界的那些歌,便随心所欲地唱起了前世曾经流行一时的一首老歌《怀念战友》,只是在歌词方面略有改动。
“雪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就像那香蜜瓜断了瓜秧
胡杨林里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当我和她分别后
就像那扎木聂闲挂在墙上”
他的声音清亮,婉转动人,温柔中带着悠长的怀念。全场鸦雀无声,都在倾听他的歌。转到副歌的时候,他的声音陡然高亢,响遏行云。
“瓜秧断了香蜜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扎木聂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
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唱到后来,他的感情如海潮汹涌,澎湃沸腾,当中充满了极致的悲伤哀恸。歌声传到馆外,随着风雪飞扬。那些还没走到山下的领导与民众都忍不住伫足聆听。不知不觉间,大部分人都泪流满面,极小部分心如铁石的政客、意志坚定的警队高层和天生感情淡薄的人也都被深深地感染,忍不住眼圈发热,泪盈于睫。
人群中,关栩竟然也在,身边站着一位身穿草原骑警一级警督制服的男子,年龄与他差不多大,相貌也与他有些相像,只是没他那么耀眼。他的气质颇为儒雅,与草原骑警的剽悍凶猛截然不同。
他是关栩的堂兄关棋,只比他大一岁,也是即将空降的一大队代理大队长。
他侧耳听着那充满怀念与悲伤的歌声,看着周围人泪如雨下,自己也有些心酸,忍不住叹息,“那是桑吉吧?这歌声真是……太让人撕心裂肺了。”
关栩比他更感性,已经拿出手绢擦过一次眼泪了,这时也称赞道:“这是艺术家的歌声。他的天赋极佳,又有真情实感,所以才会那么动人。”
关棋看他一眼,“听说你打算把他签到你的工作室?”
“有这打算。”关栩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泪奔的情绪,“以前他哥是大队长,直接同意就行了。现在你好像是来夺他哥的权,以后会不会给他使绊子?”
关棋看他一眼,微微摇头,“你啊,胳膊肘这就往外拐了?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关栩警惕地看向他,“以前觉得你不是,但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你忽然跑到草原骑警来当什么大队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要知道,他们年年打仗,危险度在警察队伍里名列第一,你跑来做什么?你是马骑得好还是枪打得好?面对那些亡命之徒,你能正面上去刚吗?你扛得住吗?”
关棋忍俊不禁,“看来你对桑吉的好感度很高啊,完全站到他那边去了。我跟你讲,我来这里,不是夺谁的权,而是来帮助他们。我希望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他们总共才五百多人,每年牺牲和重伤致残的人都在三十至五十人之间,这是多么可怕的伤亡率。我来就是要改变这种局面,用科技的力量去消灭敌人,而不是用我们警员的血肉之躯去堵枪眼。你明白吗?”
关栩听着一曲歌毕,余音袅袅,终于正眼看向关棋,认真说:“如果是这样,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