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头显然训练有素,低着头规规矩矩地道:“回公子,四位护法并未外出,但她们自有事务处理,并不能经常瞧见。”这少年微微皱眉,忽又似是遗憾地道:“这么说,我此番便无缘得见四位护法了?”那小丫头捂着嘴轻笑:“公子若是想见,今晚便能见到了。”少年道:“这是为何?”那小丫头笑道:“今晚宫主将为两位公子接风洗尘,四位护法自然也会出席的。”
岑可宣正穿过长长的走廊,带着慌乱的脚步,与四大护法之一的华玥迎面遇上,却又几乎擦肩而过。宫灯已经点燃,随着两人的走动,随着纱幔摇曳不止,紫雾绕着竹叶浮浮沉沉,间或有梨树白花,纯净雅致,宛如仙境。“可宣?”随着一声低喊,岑可宣这才闻声抬起头来,惊讶地唤道:“华玥姐姐?”
眼前的女子一身月白衣裳,眉如远山之黛,面若中秋之月,神色静然,端得是清冽如水,冰凉似雪。她在整个紫云宫中,相貌武功都是最为出众的女子,若没有她,紫云宫四大护法的名号,在江湖上恐怕会失色近半。
岑可宣好容易冷静了下来,方才一路往回跑的途中,她已经急急地用袖口将脸上的污泥擦净,此时虽然身上还是狼狈,但脸上至少已经干净了,心中也不再那般羞于见人。也是此时此刻,她才惊觉,脚踝的某处火辣辣的疼。她尽量微笑着同华玥寒暄道:“华玥姐姐可是前往采轩殿?宫主眼下却并不在那边呢。”
华玥静静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一番,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岑可宣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自己现在的模样,恐怕同那街边的乞丐无甚差别,纵然她不如豆岚死板,纵然她平日里稍显大大咧咧,爱玩爱闹,但女孩子到底还是有几分矜持的,她尴尬的绞着衣角,不知如何讲述方才的遭遇,到最后还是避重就轻的道:“不小心在殿外摔了一跤。”这倒也算是个大实话。
华玥点点头,不再多言。随后朝岑可宣身后看了看,犹豫片刻,才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你可在采轩殿外瞧见其他什么人?”岑可宣一惊,面色更为尴尬了,只好打着哈哈,夸张的道:“好像有吧,怎么华玥姐姐认识吗?”华玥匆匆撇了岑可宣一眼,点头道:“宫主着我去接待他们。”
“原来如此。”岑可宣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此前有御景山庄的贵客前来,大概已经住下,若不出意外,近日应有宴会款待。”瞧见华玥没有说话的意思,岑可宣又试探着道:“倒是吟秋姐姐,已是许久不曾露面了。”
华玥却未解释分毫,平日里清冷的眼眸此刻却透出了急切。只匆匆看她一眼,道:“我还有事,失陪了。”未再多做解释,就直直越过她,朝采轩殿的方向赶去,翩跹的衣袂在空气里划动,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岑可宣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呆滞半饷,心里叹道:“怪事!怪事!”是什么令平日清冷似冰的华玥大护法如此失态?她一边摇着头,一边朝宁馨阁而去。
宁馨阁的院中,豆岚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荷花摇摇,荷叶连连。岑可宣重重地躺回到躺椅上,只觉得怅然若失得厉害,脑中那一树梨花下的身影忽而出现,忽而又白茫茫一片空白,这对生活一向平静无波的她来说,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用袖口摸了摸已经干净不少的脸,又才小心翼翼的掀开裤角,一眼便瞧见了细细的血珠在脚踝处的肌肤上沁出,想起方才紫竹中的一片荆棘,被细刺扎到,竟丝毫没有感觉到,才惊觉方才的自己有多么的失魂落魄。
傻不啦叽的连痛都不知道,一定是撞邪了!长长叹了一口气,正打算闭上眼睛整理整理心绪,却听到一个愉悦的声音:“怎么样小宣宣?惊喜够大吧。”
转头一看,但见涑兰那厮踏着缓步从廊下走来,腰间插一只竹笛,笑得轻松狡黠。岑可宣奇道:“你早知道他会来?”涑兰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你知道他是谁?”岑可宣几乎快要翻白眼了,轻叹一口气:“有如此气质的人,除了御景山庄的莫寅公子还会有谁?”她又不傻,这紫云宫能出现在采轩殿外的陌生人,除了来自御景山庄的客人,还能有谁?
再联系想想平日里从豆岚那里所听过的传闻,年龄相貌逐一揣测一番后,那个人的身份,实在太容易猜到了。
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豆岚曾说过的话:“左岭白家的二公子白莫寅气度风采冠绝天下,丝毫不逊色于宫主。”她原本是不信的,她曾经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世上能有人可以和慕容齐的容貌气质相媲美。
可如今见到那个人,她便信了,所谓江湖传闻,有时竟然也是可信的。这话,她定要告诉豆岚。
“真聪明。不愧是小宣宣。”涑兰点点头,笑容中竟似带着赞赏。岑可宣却觉得涑兰这话是在取笑她,心中不悦,便转过脸不理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说起来,豆岚那丫头今日就明显有些奇怪,先是对她一个劲儿献殷勤,然后又提出要陪她去紫云宫,找出一大堆借口,声情并茂,直到她一时头昏答应下来,这才提起御景山庄的人已经到达紫云宫的事……
是了,哼哼,这小丫头,还未见过人家时就已经想入非非了,今日想必是瞧见了本人,春心荡漾,这才死活要跟着自己去御景山庄的。真是失算啊。辛辛苦苦培养的丫头,胳膊肘还老是往外拐。
涑兰见她一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愤怒,干脆不予理会,他缓步行至墙边的石凳上躺下,望着头顶的一树梨花,随后竟开始闭上眼睛假寐。少年长长的衣摆拖曳至地上,片片的碎花瓣洒落至他的衣裳及散乱的发丝间,全然一副怡然自得之态。
见到这幅画面,岑可宣的心情突然宁静下来,于是也往后一仰,躺在躺椅上懒懒地望着蓝天白云,开始发起呆来。紫云宫的云和江南的云是截然不同的,紫云宫地处云石山巅,四周紫竹林立,常年烟雾缭绕,而这云雾,也多是或浅或淡的紫色。岑可宣曾经猜想,大概“紫云”二字也是因此而得名。
但今日,这云却与往日不同,没有了常年萦绕的紫雾,倒更像是江南的云,多了一份清新明朗之意。她望着这云这天,渐渐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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