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看过后不满意,道:“换了!全都换成素棉料子的。”
她前脚刚回屋,月影后脚便回来了,手里捧着套干净的衣衫。那衣衫虽是中衣,做工却讲究,暮青翻看了一下,见那衣衫有两层,里层是素棉料子,外头是云锦,对着天光细瞧,只见银纹如水雍容华贵,连条亵裤都是这般华贵。
后园里有间小灶房,通着两间暖阁,一口锅里煮着热水,一口锅还冷着。暮青便在那锅里添了水,在灶下生了火,从米缸里舀了碗米出来煮粥,她在灶下生了小火,让那锅米慢慢的煮,随后便回了屋里。
暮青扶着步惜欢躺下,起身便出了屋。
她说让他张嘴他便张,让他喝他便喝,这一碗清苦的药喂了二三十口便喂尽了,竟是一滴也没浪费。
“张嘴。”
暮青深深望了步惜欢一眼,没说破,又低头去舀碗里的药,明明刚才试过药温,她却像转眼又忘了那温度,不放心地又试了一回才送去了他唇边。
仿佛睡梦里还听得见她的话,他微微张嘴,将药吞尽,一滴没洒。
“喝药了,张嘴。”
药送来时就是温的,暮青却还是调了会儿,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触了触,这才送到了步惜欢唇边。
玉碗温润,药汤清苦,少女执勺轻轻调着药汤,汤声悠悠,令人心生恍惚,好似回到西北的夜里,她大病初愈,他执勺喂药。而今西北的天已远,榻上的人已换……
月影走后,暖阁里便静了下来,暮青又帮步惜欢调了调姿势,但刚一扶他,她的动作便一顿,抬眼望了步惜欢一眼。男子低垂着头,睡得深沉,暮青望了一会儿,默默端起了药碗。
“等着!”月影转身便出了房门,他果然干不了月杀的活儿,日后他还是奉行以前的处事之道好了,主子的事儿和她的事儿,他一概不掺和,吩咐他办的事他便办,再不多嘴了。
月影飞快地唆了眼步惜欢,见他半倚软枕,垂首未醒,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主子没醒,不然听见这话,怕是要再内伤一回。
月影像看怪胎一样地看着暮青,他总算知道月杀在她身边待了半年,为何越来越急性子了——她真的有把人逼急的本事!他方才的话,本意是念着她尚未出阁,怕她羞于见男子的那话儿,因此才问她要不要备亵裤,可她想哪儿去了!
“……”
“或者,他擦身时有不换亵裤的习惯?”
“……”
暮青正扶步惜欢,听见这话回头,诧异地问:“你家主子平时不穿亵裤?”
月影点头应了,把药放到桌上便出去办事,走到门口想起一事来,回身问:“那个……亵裤也要备?”
月影煎好药后放凉了些才进了屋,一进屋便见暮青坐在榻旁,正试步惜欢的额温,见他来了便吩咐道:“我来喂,你去准备身干爽的衣衫,再备热水,待会儿我帮他擦身更衣。”
暮青见步惜欢气息平稳,便到暖阁外的灶房打了盆热水进屋,帮步惜欢将湿透的发丝松松绑好,又拿帕子细细帮他擦了额上和手心里的汗。
他睡梦中似乎仍能听出她的声音,听见她的话后便张嘴服了下去。
“服药了。”
暮青从怀里拿出玉瓶来,忍着手腕的不适倒出粒药来,巫瑾的药药粒儿都很小,方便重症昏迷的病人服用,不需水送便可服下,她不必将步惜欢扶起来便可将那药送入他口中。
她的声音很低,让人想起竹林里拂过枝梢的清风,他睡梦中听见,眉头舒展,手慢慢松了开。
少女葱白如玉的手渐生紫红,却望着男子半晌未动,不知望了多久,才低声道:“先服药吧。”
宫中岁月磨人,怎样的艰难险境才磨练出他的自卫警觉?
暮青坐到榻边,见乌黑湿透的发丝挡了男子半张容颜,不由伸手帮他拨开,指尖刚触及他的发丝,手腕便忽然被握住!那力道甚大,毫不似虚脱昏睡之人,暮青顿时有腕骨欲折之感,眸中隐生痛色,却不为腕痛。
步惜欢仍睡着,榻前香丝将尽,晨光熹微,照不见窗台三尺明净,华帐半掩,掩不住男子容颜苍白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