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染蓝对王溥的回答不以为然:“我若饥渴,虽不至毋饮盗泉水,然宁死不进狐父丘食尚可做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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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做到。”
王溥没有答复他,却看了承远一眼似笑非笑,承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些人中,能耕者在农忙时被寺院短期用作田产的劳力,而那些逃兵则作了寺庙抗衡官府的打手,这些“编外佛门人士”平时不杀人越货已经天可怜见了,要他们遵守清规戒律简直是笑话。在王溥看来,承远当初建议窦染蓝与游方僧结伴,这分明是蠢招,如果窦染蓝不幸遇到个“变态和尚”,后果如何可以想见。
承远知道这个问题上自己有些无言以对,也只好提笔继续写作,王溥的目光立即再次定格于其笔尖:
“车马所经过处是汴梁的坊区,隋文帝东岳封禅后路过于此,据说他对汴梁的繁华和纷乱异常厌恶,他将城市周边不事农耕的自由民称为“奸侠”,从此立下了许多严厉的规矩,譬如禁止游食商贩,居民的门户不得面向街道等等。这些广为人知的记载就在《隋书》某意在表彰良吏的传记中,此刻我的亲眼所见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虽然经过漫长的时间消逝后官府与民众生活的自然社会发展之战斗往往会以失败告终,即民居早已打破了这种强制性的禁止临街规定,但民坊将居民包裹其中的状态依然如故,这似乎在为我传递着当年格局初设时的态势。
相比南部的邓州和许州等等,汴梁城明显在尽力摆脱一种固有模式——即西方地理学者在《四方之极》中以宗法城市(即宇宙魔力cosmomagicalcities)为命名的模式,汴梁城在以民众的蚁聚之力时刻妄图打乱这种政治权力强制约束的布局,汴梁的斗争正是一个东方国度在寻求脱胎的艰难道路上真正意义的急先锋。”
承远写完了这一段后下意识的抬头,发现王溥也在看着他。
王溥的表情似乎异常郑重,承远知道他虽然无法竭尽了然自己文中的诸多现代式描述和议论,但以他的才智定然能够闻出一些特殊的味道。
他想的没错,此刻的王溥从稿件的字里行间所体会到的不仅是怪诞,而是一种略有些震撼的视角。
这种视角瞧来冷漠而虚无,但充满了一种慑人的力量。像一位健忘的天神在面对着自己所创造的世界喃喃自语,似乎人间的圣人们极尽关注的一切,也只是代其而率土牧民一般。
“这些记述……”王溥双眉紧锁,“此般述说究竟作何之用?”
“哦?一个著述一定要有用么?无论史书杂记、逸闻笔记,难道必须要掺些经世致用,或是教化人心之言才可成书?”
“致世、教化之言,此皆成文立意之骨!”
看着对方凛然正色下的言语,穿越者不答话了,他微笑着,放下手中的笔,而后眼望车窗之外。
所见者正是京都西市的景象,不远处的大道上参天巨树遍布,印证着槐树种对唐宋官人们那种特有吸引力。商贩们结群聚在西市南口,他们在开市的鼓声响起前不时仰头,吃力的观看天空,毫不顾忌当空曜日的刺眼光辉,那是在期盼午时的到来。汹涌的人潮挡住了车驾的去处,没一会儿又将承远一行裹在当中进退不得,裘二不耐烦的驱赶无果,只好和他们一同去期盼集市的开企。
“午时至了!”
开封平准司署的吏员扯起嘶哑的嗓子,急速的开市鼓响起,人们像即将面临一场战争般牟足了劲,鼓声只响了不到一百下时,人群已经不耐的涌向门口,官吏只好无奈的叫声:
“三百声已毕……众……人……慢……入……”
随即他打开了大门,人们潮水般汹涌而入,一个等待一齐冲入市肆的小丐不慎跌倒,在商贩们的踩踏下一命呜呼了。车驾再次起行,承远眼望某平准司属下的壮汉单手提起那小丐的躯体缓步而去,心中一片惆怅。
承远再次提起了笔,在一个同样的情境下,一个唐宋学者或一位现代学者何以取材,何以记之是大不相同的。
他脑中回想着王溥的话:“致世教化乃成文立意之骨。”
“王溥必定是一位伟大的史学者,”承远心中暗想着,“如果另一位唐宋文人看了这稿纸上的记述,必定要“捏着鼻子走人”,王溥,只有这个人才会感受到一些东西,甚至在心中泛起涟漪。”一切正因为他是王溥,那个伟大的《五代会要》编纂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