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里头整整地又写了两张纸,方才盥手出来,微微地笑着看宝玉:“我还当二哥哥这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呢。”
当下探春穿着家常的粉色裙袄,偏又罩了一件淡青色的对襟长褙子,看得宝玉一阵心虚,不由得便低了头。
探春见他目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衫,自嘲一笑,款款坐下,道:“二哥哥放心,我跟四妹妹不同,我只是穿得素,却不会生出什么向佛之心、弃世之念。”
宝玉轻轻喟叹,喃喃道:“尘世污浊,不如归去……”
探春笑了一声,问道:“咱们都归去了,谁给祖母养老送终?谁给祖宗四时祭祀?谁来管这一大家子的身家性命?!”
字字句句都问到了宝玉脸上,宝玉一言不发。
前几天探春刚刚从宫里回来时,的确很想跟宝玉谈一谈。可是宝玉天天躲着她。但现在因酒楼出了那样的事情,探春的心思已经被这件紧急的事情完全引了过去,压根就懒得跟宝玉说话。所以宝玉一露出这样神情,探春二话不说,转身喊人:“来,更衣。”
宝玉知道探春恼了,忙道:“三妹妹,我已经让她们跟老太太说过了,咱们俩今天午饭不过去吃了。好妹妹,我知道你心里装着这家多过我,所以才想着跟你好好聊聊。”
探春这才挑眉,转脸看他:“二哥哥想聊什么?”
宝玉长叹道:“我从北府回来的当日,便有人来告诉我说你在寻我。我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探春立时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给宝钗庆生的事情果然是宝玉回来告诉贾母的,脸上便多了两分气恼,口中却逼问宝玉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宝玉沉默了一会儿,方低声道:“大姐姐从宫里递出话来,让厚待宝姐姐。这原也没什么,可这消息却是北王脸对脸告诉我的……”
探春冷笑一声,端着的茶碗便又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宝玉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悲戚:“可是我却甚么都改变不了……我劝老爷说,北王这样行事并不是为臣子之道,老爷却说我比他门下的请客们还迂腐,说我该当跟着雨村等人学习世路机变,日后也好为人做官,支撑家业的……”
贾探春一听,忙问:“贾雨村不是去了金陵?难道回来了?”
宝玉的眉心又蹙了蹙,微微别开脸,满眼厌恶:“年前就因舅舅累上保本,回京了。老爷说他在候补京缺,已经八九不离十,是个要紧位置。”
贾探春想起王子腾夫人将周瑞一家都送去了金陵,全都交与贾雨村照管,而这个已经跟自家连了宗、自承是贾政宗侄的势利小人,如今竟然在王子腾眼里已经如此重要——
“只是不知道,日后万一这个当年因贪酷被革职的贾大人,闹出了什么不可收拾之事时,倒是老爷去替他收拾烂摊子,还是舅舅去?”贾探春十分忍耐不住,终于出言讥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