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叫我?”片刻之后如意就掀开门帘快步走了进来。
老夫人闭着眼,直接挥挥手道:“我现在食难下咽,前院的客人应该差不多散了,你端去给侯爷吧。”
“是!”如意不疑有他,上前接了周妈妈手里的托盘就转身出去了。
周妈妈张了张嘴,想拦,可这是老夫人吩咐的,她又不能搅局,最后却是满心焦虑的只能再次转头来看老夫人:“老夫人,您有什么话不能和侯爷好好说的,这……这毕竟是亲母子啊……”
蓝釉听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赶紧回镜春斋去叫醒了武昙。
武昙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听她说。
蓝釉将事情的经过大致的说了,最后显然也是对老夫人此举很是意外和唏嘘:“奴婢一开始还以为周妈妈是要给老夫人下毒,她端着东西进了老夫人屋里,我就差点闯进去了,结果老夫人却叫了如意姑娘进去,让把东西拿去前院送给武勖了。老夫人这是下了决心,要杀了他,保全侯府?”
“这个局面若不是你们王爷出手帮我,那便注定了无解,我祖母是个心明如镜的人,她自然知道武家的把柄并非落在我和我大哥的手里,而是攥在南梁人的手中的。”武昙刚刚有点清醒,下巴搁在膝盖上不想动,一边慢条斯理的分析,“祖母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是准备连南梁的梁元轩也一并做掉,所以在她眼里,就算杀了武勖,此局也依然无解。我那二叔死不回头,显然下午两人也是不欢而散的,我猜祖母现在是还没冷静下来做好决断,现在此举,就只是一时意气所为。”
杀了武勖,武家也依然没救,回头武勖若是以此做要挟,老夫人还是会被堵进死胡同里,所以——
武勖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
“不管老夫人是真起了杀心还是一时意气,这事儿都未必能成。”蓝釉对此事并不乐观,忖道,“那位武家二爷本就是心思狡诈之辈,何况这次回京他还格外小心,身边带着几个身手了得的心腹,再加上他和武老夫人刚起了这样的冲突,老夫人就派人去送鸡汤给他……”
思及此处,蓝釉便是脑中灵光一闪,讶然看向武昙。
武昙含笑点点头,笃定道:“一定不成的。”
老夫人这时候叫人送吃食过去,武勖是一定会起疑的,所以,他必然不会中计。
老夫人的初衷,也不是要毒死他,大约——
就只是想要逼他回头,将这件事尽量的给出个好的结果出来。
毕竟是亲生的儿子,即使知道武勖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老夫人作为母亲,第一反应也不会是杀了他!
这在武昙看来,并不意外。
蓝釉却是明显的失望,想想自家主子这费尽心机的还在想着尽量减轻对老夫人的打击,便替她觉得委屈。
“没事!”不想,武昙却半点不气馁,“祖母本来就是个疼孩子的,对我和大哥都姑且如是,何况还是她亲生的孩子,一步一步来,我不怕武勖识破了,反而他要真死在这里,才会给我们武家添了天大的麻烦。而且……祖母这么做,于我而言,反而是个更进一步的机会!”
蓝釉不甚解,仍是满脸狐疑的看着她。
武昙就拉了她的手,将她拉到床沿上坐下,笑问道:“来,跟我仔细说说今天下午你回去祖母那给我传信时候的情况。”
蓝釉一边回忆一边道:“奴婢过去的时候周妈妈在老夫人房里,奴婢就先去小厨房给厨娘传了话,后来从厨房出来,又谎称是主子您要问老夫人的情况,让守在房门外面的如意进去叫了周妈妈出来,拉她到旁边才把您交代要转告老夫人的话递过去的。”
武昙闻言,眸中就如熠熠星光般瞬间又聚满了光辉,再次确认道:“所以,你是进过祖母院里的小厨房的,是么?”
蓝釉点头:“嗯……”
“这就对了!”武昙便得意起来,满意的拍拍她的肩膀道:“赶紧下去吃点东西垫垫底吧,一会儿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蓝釉听得糊涂,一脸的茫然。
但是武昙催促,看她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倒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起来,赶紧起身下去准备。
武昙也没说别的,只又滚进被子里。
这会儿睡是睡不着了,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了快个把时辰了外面还没动静。
武昙便十分意外了——
难道是她想岔了,武勖直接去找了老夫人?
于是就爬起来,喊了杏子进来伺候她梳洗更衣,假装要去前院替孟氏守灵好顺便去老夫人那看看。
这屋子里正忙碌着,院子里忽就传来很大的动静。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好大的胆子,大半夜的竟敢擅闯小姐的院子!”有丫鬟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院子里火光大盛,隔着窗纸也能照得屋子里一片亮堂。
“小姐别怕,奴婢出去看看。”杏子连忙把手里拿着的外衫交给旁边别的丫鬟,提了裙子匆忙的出去了。
武昙示意那正在发愣的小丫鬟继续替自己更衣。
而杏子这一去,就好半天没见回来。
等武昙裹了斗篷推门站在门口的时候,偏院里,就见秦岩带着府里一众家丁押了蓝釉出来。
因为是府里的人来拿她,在得到武昙明确的指令之前,蓝釉就没跟他们动手,只是分辩了两句,见他们就是强行拿人,便束手就擒,让他们给绑了出来。
青瓷一脸恼怒神情的也跟着了来。
镜春斋的所有下人都被惊动了,除了在前院灵堂帮忙的,其他人也全都披衣起身了。
武昙刚一出屋子,院子外面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了进来,直奔武昙面前。
领头的一个象征性的屈膝福了福,语气却是凛然又霸道的:“二小姐出来的正好,劳您随奴婢们走一趟,去外院的书房同侯爷说话!”
府里的二小姐向来是张扬跋扈、目中无人的,哪能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跟着她们走了?
武昙站在台阶上,不动,挑高了眉毛轻慢的问:“父亲要见我,叫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何须这么大的阵仗?而且见我就见我,现在连我的丫头都捆了又是几个意思?”
那婆子不惧她的威势,只就公事公办的梗着脖子道:“小姐身边的婢子给侯爷投毒,如今人赃并获……”
说着,就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了蓝釉一眼,继而又是话锋一转:“此事……不好越着二小姐去办,所以传侯爷的话,请二小姐一并去前院书房说话!”
蓝釉怔愣之余才是恍然大悟——
原来之前主子的话是这个意思?
那位二老爷自己做贼心虚,发现老夫人院里送来的鸡汤有毒,作为儿子他不可能毫无顾忌,直接就冲动跑去质问老夫人,而且老夫人向来慈爱,他或者第一时间也不会相信老夫人会对他下这样的狠手。
于是,找人查问之下,就会发现武昙的贴身婢女下午去过老夫人院子里的小厨房,并且——
还那么巧的吩咐厨房记得开火给老夫人做吃的……
于是乎——
这桩事,就自然而然落到了武昙的头上来了!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蓝釉脱口辩解。
她倒是不怕什么定远侯什么武勖的,可是那人实在是杀人如麻无底线的,之前是几次想对武家世子下手而不得计,如今武昙落到他手里,必然会被往死里整的。
就算老夫人出面澄清——
不!以那人的作为,为了顺利对武昙下手,只怕会故意把老夫人那边的消息捂住了,都不让老夫人知道,只求速战速决的把武昙给处置了。
这么一想,蓝釉哪里还能镇定。
正待要挣扎,武昙却飘过去一个眼神,无所谓道:“那便走一趟吧。”
过来的婆子虽是武勖派的,但也是武家的家仆,见她肯于配合,便轻易不招惹,也不近她的身,自觉的避开了。
武昙下了台阶。
那边护院也将蓝釉押着推了过来。
武昙的脚步顿住,抬眸看向了秦岩:“连我也一并过去,我的丫鬟就不必捆着过去说话了吧?现在这么大一个罪名栽在我院里……毕竟还没定罪呢,你们就先这么招摇的捆着我的丫鬟从这院里出来,以后叫我把脸面往哪里搁?”
本来都是小事情,秦岩却是犹豫了,与武昙对视片刻方才把剑出鞘,斩断了蓝釉身上的绳索。
武昙将手递给蓝釉扶着。
一行人出了院子,杏子和青瓷等人也想跟,秦岩却下了命令:“在二小姐将事情都说清楚之前,把这院子围住了,不准任何人进出。”
“主子!”蓝釉低唤了武昙一声。
武昙隐晦的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主仆两个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匆匆往前院去。
蓝釉才借机与武昙说话:“他这么折腾您一回,就等于是给自己挖坑了,这回之后,老夫人对他的母子之情就该彻底断了。主子您放心,就算老夫人赶不及过来,奴婢也能护着您,拖延……”
这么说话不方便,就也不说的太细。
青瓷虽然被堵在了镜春斋里,也不代表送不出信去,搬不到救兵,她跟着武昙,只需保护好武昙,拖延时间就行,这点信心蓝釉还是有的。
不想武昙闻言,却是摇头苦笑:“你把事情想简单了,我在他眼里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如今这样的把柄落到他手里……别忘了……你们两个可都是从晟王爷手上到我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