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笑道:“为何不该?”
“娘娘,虽然太子殿下为您亲生,此事又涉及晋王殿下,于情于理,您都理当有所意见。然以娘娘仁德,如此大事,如今前来,必然是要求陛下饶过梁王母子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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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臣以为此事不可!一来,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梁王此举,已然是谋逆之罪,确凿无误,连他本人,也供认不讳。娘娘实在不必怜这等行如此**不如恶行之徒。
二来,娘娘,你如此做,若太子殿下日后醒来,只怕也要对娘娘您心生不满,只觉得您过于宽容了。
三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谙此行,已然犯下死罪,娘娘若执意求情,只怕反而是有无视纲常法纪之疑啊!”
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便是太宗,也道:“梓童,朕知你一向宽容仁善,也一向愿意以好心思看他人恶行。然而此番之事,牵涉到江山社稷,朕不能再如你所愿。”
长孙皇后不语,只是轮流看了太宗与诸位大臣,以及立在一边的爱子青雀一看,见到的,却都是一张张坚定的表情。只有自己的哥哥长孙无忌,与太宗怀中稚奴一样,木然一张脸,不知所思。
长孙皇后淡淡一笑,敛起眉眼,道:“既然本宫心思,已然为诸位卿家所知,那不知可否先听完本宫所思,才做决定?陛下,你看如何?”
众人都只得道愿闻其详。太宗也无奈点头。
“陛下,诸位卿家,本宫年幼在家时,曾闻得一句话‘天下至福,莫过家和族睦,父慈母爱,兄友弟恭。但得如此,便金刚可断’。故而,本宫日后,也时常以此言为戒,努力与**诸姐妹相处和睦。
为何?只因本宫深知,唯有这**之中,一家俱和,陛下方能专心理政;唯有家和,众卿家方可无忧治事;唯有家和,大唐才能繁兴昌盛。
诸位卿家,太子与晋王,都为本宫所生。现下一伤病一惊迷,本宫身为母亲,怎能不痛心万分?怎能不怨恨于那孩子?
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梁王终究是个孩子。”说到这里,长孙皇后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长孙无忌。而无忌也正好同样,看向自己妹妹。
长孙皇后收回目光,道:“他终究是个孩子,身边宫人见他天真,又因长年以来,陛下因心中所困,于锦绣宫诸多不满,故而锦绣宫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好……
自然,便是存了心想要替自己的主子争口气的。俗语说‘磨盘用久也有情’,何况是人呢?故而,若真要说起这事情到底是谁之过来,其实依本宫所看,陛下固然有偏爱偏恶之责,本宫又何尝没有疏忽不察之罪?房相,你且回了本宫这一句话,如果不是陛下偏恶锦绣宫,如果不是本宫一味迎合陛下,又何来今日之事?
且再者,锦绣宫中并非人人无德,那恪儿,可是一个至孝至善的好孩子。本宫曾听闻,在治儿未曾将真相说出前,他竟明知属梁王构陷自己,也甘愿一力担下罪责,直欲代弟而死……
这般的好孩子,陛下,众卿家,如何愁其将来,不能成为大唐国之栋梁?若在此处教他伤了心……
以后可怎么办?”
这一番话,却问得房玄龄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不止是他,便是平日里素来有直言敢谏之名的魏征,也无语可说。
……
最后,长孙皇后一番劝诫之下,太宗终于还是纳了她的理由,此事对外秘而不发,只道太子承乾是误食污物,病重,当下责令杖杀了那个稚奴曾亲见的,撺着李谙下毒的公公,与那作伪证,说是瞧见李恪下毒的小内侍,以及两名将**悄悄带入宫中的侍女。并责令梁王即刻离京,远迁封地,且受太宗之语:“固其一生,终不得返京,直教白发颓唐,父与子,母与子,兄与子,再不得相见。”
……
两个时辰之后,天边已然一片大白,长安城也从一夜好梦中,渐渐醒来。
长孙皇后只抱着终于沉沉睡去的稚奴,与兄长无忌一同,站在行宫一侧的角楼上,看着载了梁王李愔的简陋马车粼粼而去,看着后面跟着,哀哀哭泣,一脸恨铁不成钢样的杨妃淑仪,看着表情漠然,哀莫大于心死的蜀王李恪……
她只是看着,没有什么动作与话语。
良久,无忌才叹道:“她终究还是惹错了你。”
长孙皇后淡然一笑:“兄长教过无忧的,若有人让你痛不欲生,那最好的回击办法,便是让她尝尝更加痛苦的滋味。”
“对她来说,从此便再不得见这幼子,这对现下,只有这两个儿子可依靠的她来说,比看着那李愔死在面前都还难受……
她真的不该惹你的。”无忌摇头:“真的不该……”
看着马车离开,杨淑仪终于哭倒在地,看着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稚奴,长孙皇后目光微温,随即变冷:
“该或不该,她都已然做下了。我心爱的稚奴儿与承乾儿,也已然被她所伤……
她是母亲,疼爱孩子。我只会比她更甚。
所以……”
长孙皇后淡笑:“既然她连我最后一点底线也要毁掉,那我又何必再继续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