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给娘娘也解一口胸口恶气,二来那韩王若是气病了,好歹得有些时日不能作乱了……
就算是少给娘娘接下来封后之事添些心堵,主上您也得依了娘娘呢!”
李治淡淡一笑,将两颗只若甲盖大小,且还嵌了些杂物在内的猫儿眼丢入盒中,转身撩衣上阶笑道:
“如何不是呢?
既然爱妻如此有求,朕若是不能行爱妻之意,那还哪里算得为人夫?
来人!侍墨!
朕要亲自为朕的媚娘,书这一封旨!”
一边口里说,一边已提笔扬眉而起,满面春风笑意。
……
数日后。
午后。
雍州。
韩王别苑之中。
正如李治媚娘所料,当接到李治按照媚娘之意所亲书的圣旨诏书与那两颗猫儿眼没多久,李元嘉便病了。
这一次,可是真的病了,非是虚词托故,不欲谢君的理由。
自那一日起,他这一口气,便被困在了胸口,上不得,下不得。
是啊,无论他李元嘉本事多大,能耐手段多强,眼下的大唐皇帝,依然是李治。
眼下他还是不得不接下这一封代表着羞辱与耻笑的诏书!
还有那两枚像在看他笑话的破石头!
他怨愤已极地瞪着殿顶,咬着牙,在心底无声道:
李治……武媚娘……
本王记得你们这一笔盛情了……
若是不好好儿还了你们……
怎么对得起你们这般厚义!!!
是夜。
长安。
太极宫。
万春殿中。
已然是冷清一片,灯火寂寥的寝殿之中。
王善柔近来是一发懒妆怠着了,这等夜深,依着素常年里,她本是应当正妆红颜,端候李治的。
可现在李治不在宫中——就算在,他也是多半不踏足这万春殿的……
是故,她也真是懒着了——
是啊,良人不在,妆成与谁瞧?
一双杏眼,只是透过眼前竹帘透下的条条白银般的月光,怔怔地看着地面上那几盆已然残败却依然强撑着绿肥翠厚的枝叶的海棠。
正在此时,一个小侍匆匆而入,附于她耳边,淡淡地说了几句话。
王善柔突然瞪大了眼,转头看着他:
“你说什么?”
“娘娘,今日里波斯国商人贡来的猫眼儿石,那武媚娘可是得了全份呐!除去两颗赏了韩王,陛下竟是半点儿也想不起娘娘您了!
娘娘,无论眼下您如何境遇,可您到底也是中宫皇后啊!
那武媚娘又算个什么东西?这等宝物,怎么就能只赏了她一人?
娘娘,您可得替自己出这么一口气啊!您看得下去,奴婢们也看不下去了呀!”
王皇后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入宫没多久,脸还有些生的小宫侍,突然伸手狠狠地与她一掌,当场打得她倒地惶然,又茫然含泪看着王皇后,刚开口叫了声“娘娘”,便被王皇后陡然变色的神态,与寒意浸浸的一句问话给惊得住了口:
“你是韩王府的人罢?”
小侍只觉自己全身冰冷,半晌不敢言语,只是快速起身,好生跪伏着,一记重重的叩首礼便磕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才轻道:
“娘娘,无论小婢是谁的人,只要一心为娘娘好,不成么?”
“为本宫好?
哼,这些话儿,可是韩王教你来说的罢?为的,怕是要让本宫与那武媚娘两相争斗罢?
他抱着什么心思?
从中渔利?
本宫不傻……不要以为本宫不知此事,是那武媚娘早知害死自己女儿的到底是谁,又是谁参与其中,有意借着羞辱你家主人,来达到激得你家主人出手,好制他一个好的……
而你家主人,想必也是想借本宫的手来对付武媚娘,最次也要让本宫当个替死鬼是罢?
本宫不傻了,不傻了……
不要以为本宫会傻到真的不知道,眼下的武媚娘到底有多疯狂,她会为了复仇,又做出哪些事……
本宫再也不会傻到信他了。
今日算你命大,本宫不想让武媚娘知道本宫已然知道此事,所以今日饶你不死,可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再出现在本宫面前了。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
从今日起,本宫便是输了与武媚娘也好,赢了与武媚娘也罢,都与他没有半点儿干扯,叫他不要再来打本宫的主意!
滚!”
最后一句,王皇后是吼了出来的。
……
次日。
午后。
万年宫。
媚娘听着宫里留守的瑞安派来的人传的报,点了点头,赏了那人,然后转身看着一脸迷惑的明和:
“是不是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王萧二人都转了性了?”
“是啊……那王皇后倒也罢了,论到底她一向是撑得住的。可那萧淑妃,此番竟也如此沉得住气,硬是让着娘娘这一局……”
“她们不是让,是怕。”
媚娘淡淡一笑,凤眼含煞:
“你以为前些日子韩王三番五次被刺,甚至还被人探得密证之事,韩王会怕到意图躲在她们身后,难道她们就完全不知不怕么?
说到底,她们究竟也不过是些宫廷妇人,有几分心计,却全无半点胆色。
这等与大逆之人私下相通的罪名,身负氏族名声的她们,比谁都怕。
而且她们更怕的是……
经前番韩王被刺之事以后,她们也不敢就如之前一般,很肯定我不会去如设计刺杀韩王一般刺杀她们……
所以她们才会这般害怕,这般让步……
说明白了,人强,方能不为恶人欺……
这也是我最近才悟出来的道理罢了。”
媚娘说完,冷笑一声,便只留下一句“嘱咐着京里的人,务必要叫长孙太尉知晓此事”,便恍然离开。只留下一道傲然的背影与留在原地的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