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后。
行宫官舍内。
几位要臣都不及更衣,便被长孙无忌急急着人唤入了内官舍之中,好在大家早也料到如此,更加也都急着探知长孙无忌心思,于是便个个紧忙着前来,坐下。
长孙无忌看着几个人都到齐了,便示意阿罗去着人守紧了门,然后才着阿罗前来,轻声道:
“把你查出来的,都说一说罢!”
“是!”
阿罗低道:
“前些日子,阿罗因着武昭仪母子受毒害之事,而查一些旧档,结果发现这太子宫中的永安,出身来历,实在成谜……
虽则其籍册之上,看似清清楚楚,出身明白。可那替他立籍册的人,阿罗却也是认得的——正是前些日子被一网子打查出来的,韩王送入宫中的亲信之一。”
看着诸位大臣个个震惊的眼睛,阿罗便平静道:
“这永安毕竟是太子殿下近侍,主人为保国储安稳,便着令阿罗彻查他的身世,结果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身世,竟是大有内情……”
接着,阿罗便一五一十地将永安的身世,说与诸人听。
当听到这个小小近侍,竟是当年洛阳王王世充之后时,已然是一片哗然,再得闻其一直以来都误以为当年的废昭容韦氏是为其祖母之时,更是个个哑然。
好半晌,唐俭才惊叹一声道:
“原来竟是如此……原来这永安,竟然真的是个心存长久之计的奸佞之辈!”
长孙无忌点头,默默喟叹一声:
“正是如此,所以这也是老夫请诸位来的理由……
眼下之事,想必大家也都看得明白了,此番流言,必是韩王有意借此事,一石二鸟向武媚娘与太子殿下同时动手。太子殿下自不必提,咱们必然是要保到底。但是这武媚娘……
咱们到底却该如何处置呢?
到底眼下是顺着韩王的手,将武媚娘处置了,还是就此放过,且只将这一笔记下?”
一时间,诸臣议论纷纷,长孙无忌更做出一副仔细聆听的态度出来,只是他的心里,却在暗暗叹息:
武媚娘,这一次,老夫算是为了太子殿下,欠下你这一份情……
可是……
他目光却一凛:
保了你能与代王殿下一般再无受失,已是老夫最大的程度,你可千万莫以为,这一份人情,便能叫老夫奉你为后!
同一时刻。
麟游行宫之中。
后花园内。
早早儿便被李治着令瑞安接入宫中来陪伴媚娘的素琴,一手挽着媚娘的手臂,一手拘着自己面前那个淘气的小小娇儿,含笑道:
“姐姐今日,倒是心情好了。你看弘儿也知道母亲欢喜,自己也一发欢喜呢!”
媚娘看着正被素琴拘在了身边,却急着扭动小小身子,急着去拉一拉那些园中的花儿朵儿的李弘,笑道:
“你说这倒也是奇了,他不过一个乳齿小儿,怎么会知道他的母亲心情好与不好?不过就是这些日子困在殿里久了,一朝得放出来,高兴得罢了。”
素琴却更笑道:
“是么?可素琴看着弘儿却非如此呢,是不是呀弘儿?”
她弯下腰去,笑眯眯地问着从近侍手中接过采下的大朵鲜花,喜欢得直咧小嘴的李弘。
李弘本就十分喜欢这个温和的姨母,听到她这样问,更加心情欢喜,大声叫:
“是!”
一边还使力地晃着手中的花朵。
媚娘失笑,嗔道:
“你呀……你可知道母亲与姨母说什么吗?便只管应是。”
李弘笑吟吟地口齿尚有些不清不楚地说道:
“知道!弘儿知道!”
媚娘摇头含笑看着儿子娇娇软软的那样子,不由想到当年的那个爱娇少年,也曾有过如这孩子一般娇娇软软,人见人爱的绒绒幼鸟般的模样。
而如今的他,却已然是一国之君,一家之主了。
她垂下眉,不由轻叹时光易逝。
素琴见状,以为她还在为眼下之事发愁,于是便看看瑞安。
瑞安自然会意,立时便哄了依恋母亲,原本死活不愿离开的李弘,说另外一边却有不知第几代的小小阿金在与一只猫儿斗架,有趣得紧,这才叫李弘甘心情愿与他一道往那处而去,看那猫狗相掐。
媚娘看着儿子离开,一时也只能叹息。倒是一侧素琴轻道:
“姐姐可还是为了元舅公之事发愁?”
“元舅公之事,却实在不愁。”
媚娘低道:
“毕竟今日之计一出,想必他也多少明白我的心思了。自然会设法同时保全了我与太子殿下。可是……”
媚娘犹豫片刻才轻道:
“可是我担忧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姐姐是担心……太子殿下的想法?”
素琴到底是徐家的女儿,虽不若其姐一般机慧可与媚娘相并肩,却也不少见识,立时便明白了媚娘的忧心之事。
媚娘长叹一声道:
“正是如此……只是不知道忠儿,此番知道我这般行事,会不会有些什么误会……唉,这孩子也是命苦,我也真的是不希望他再受苦了……
可不知为何,却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不好的……都是欠了他些什么似的。”
一时间,媚娘声声轻叹,却将素琴也引得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