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的意思是……要与妾结盟?”
“有何不可?”
“……看来这婆母既将说与娘娘听的话儿,妾也必然要讨教一番了。只是多少要亏了德行。”
“你我还会把这些虚名挂在心上么?”
二女相视一笑。
……
片刻之后,殿外传来另外一阵轻而慢的脚步声。
走进殿来的,正是当年的燕贤妃,后来的燕德妃,如今的越国太妃。她一入殿,便要依例向媚娘请礼,可媚娘算起来也是她的晚辈,怎么就肯生受?自然强把她扶了起来,坐下,絮了几句旧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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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旧话儿之后,两人便握着手,媚娘切切道:
“之前姨母来着人传了信儿的事情,本宫倒也是着人去查问过了。说是那块儿地倒是旧年里侯君集被斩之后,他府上留下来的。
当年侯氏一案,前前后后也是牵涉甚广,侯家母子诸人往往来来之间,也是耗费甚巨,如今日子也过得不算宽松。所以听得有人要买了那块儿地皮去,却是极愿意的。只是姨母你与越王兄均系属宗室,您要这块儿地修善堂也好,他要得这块儿地置别苑也罢,却都得是入报工户两部,立册造文的……
姨母,若是此事一旦立了册造了文,那必然是要主上过目……您可得掐得准了,这块儿地,却不是做什么不当的用处的。”
燕太妃看着媚娘,目光微有些疑惑:
“娘娘似是听着了什么闲言碎语的,这才如此三番地询问老身呢!”
“……”
媚娘沉默了片刻,才握着燕太妃的手,点头叹道:
“说起来也是惭愧,本宫本来也不希理这等事。只是近来宫中风传,说是越王殿下在外似有了一房爱妾,本欲迎接入府,却碍着正妃之故,不好直言……所以才借了要与姨母您修善堂的由头,欲买了这么一块儿洛阳城内两不沾边儿的地方修了别苑安置新好……
姨母,他这般做虽无亏甚大义,可于我大唐朝制之上,却是有违太穆皇后遗训的。无人知晓便罢,一朝被人知晓了,那必然又是闹得沸沸扬扬。至那时,便是主上想替他拦着,怕是也拦不住。
您之前不知便罢,如今知道了,还请您务必要提点着他些儿。”
这一番言语,恳切发心,却说得燕太妃老脸微红,半晌垂头不语。
媚娘眼见她如此,心下自然明白,便主动揭了话头道:
“姨母,若是越王殿下果然有这等心思,那您需得与主上好生托一托底。如此一来,日后也不致于事露之时无人帮应。”
“露,倒是不怕她露的。毕竟比起那个女人来,她才是真正应该立于我儿寝正的人儿。只是……诚如娘娘所言,一来此事事关太穆皇后遗训,却是轻易不好破的。二来,老身也着实担心贞儿若是操办过于谨慎,反而教那女人看出些什么,去害了那孩子……也好。但得娘娘此言,老身便是明白了。只是那块儿地既仍切属官制之内,这流程公文之上,怕是还要烦劳娘娘操心。”
“这一点姨母不必多虑。只消主上知道了此事,那便是十块儿官制之土也是得成的。只是不知姨母什么时候去见主上。本宫也好安排一应事宜。”
媚娘此言合情合理,倒也不由得燕太妃不欢喜,于是二人又说了几句,便定了个时日。接着,又是几句絮语,燕太妃见事已办成,亦知李治向来都是要留宿媚娘身边的,于是便托辞年老体弱,自行告退去歇下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越王妃便一脸淡然地从后殿之中走了出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良久不语。接着转身看着媚娘,慢慢行了一礼,才道:
“娘娘果然妙计……如今一来,妾也只有与娘娘同盟一道,才可保得自己一身安康了。”
媚娘却淡淡道:
“哪里,其实这些事,王妃妹妹本便知道了,不是么?只是王妃妹妹自以为可以抢在越王殿下之前,将该打扫的,打扫干净了。却不曾想到,从一开始,妹妹便是结错了人,认错了相。”
越王妃挑眉看着媚娘:
“娘娘似乎对妾之事,颇为清楚。”
“天下之土,莫非王土……若是这一星半点的小事,本宫都拿捏得不准,岂非也枉对了主上一片信任?”
媚娘这一句淡语,却终究叫越王妃变了神色:
“陛……陛下?”
“既然身为天子,那么这些须臾小事,自然都会知晓。只是于主上而言,越王殿下是亲兄长,越国太妃是自幼对他疼爱有加的母妃,而那一位,又是越王殿下与越国太妃最心爱的人儿……
便是为了他们,主上自然也会对有些事,选择无视的。譬如说……”
媚娘转身,看着脸色微白的越王妃道:
“譬如说在某年某月某日,如今的越王妃突然出了什么岔子需得废易,又或者是索性病故了……那主上身为天子,又是皇弟,自然要为皇兄考虑。这个时候,若有前王妃在,又是越王殿下自己极为喜欢的,那他当然要顺了越王殿下的意思,不是么?”
“可是……”
“没错,主上对这些事情都是知道的,所以他也会容着越王殿下的。而且主上生性仁厚,会容着越王殿下的,当然还不止这一桩。
他那些小小的胡闹,只消闹得不大,自然主上不会去追究——何况越王殿下的本意就不是要主上受什么伤害,而只是想借王妃妹妹之手,去阻止主上再得一员镇西猛将,不是么?”
越王妃的脸色,一片刷白。
怔了好半天,她才难以置信地道:
“陛下……全都知道?”
“这样的事情若是做不到,何以能在这龙位之上,坐得安稳?还是说妹妹到现在还相信,越王殿下对你真的倚重到了这样地步——
这可是一搞不好便是弑君大罪,一朝若是败露,王妃妹妹扪心自问,他会为你开脱么?”
只是轻轻一句,便问得越王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