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之土。于她而言,高百新三国却是越乱越好……”
李治点头,以示赞许,乃又问:
“那……为何齐明与东瀛不曾想谋我大唐疆域?论起陆大地广,海内自是我大唐为首。”
媚娘摇头:
“以国之域幅而论,大唐疆域却是东瀛数十不止;以民之量众而论,大唐百姓,胜东瀛更强于百倍之数;以军之威力而论,大唐军威,海内诸国,无不奉之雄师无敌;以政之通和而论,治郎虽与诸臣颇有纠葛,然却断不似东瀛朝廷之中一般,几无重臣可恃……谋我大唐,于她而言实属大不智。”
李治点头,再笑:
“所以你也是认可她此番欲谋三国而敌我大唐之计了?”
媚娘点头,不解道:
“此番齐明所为,若论其大势把握,政向掌持之上,实不愧为一国之主,政名有彰的女帝之名。可她却在细节上如此天真……这太过自相矛盾,媚娘只觉有些说不太通。
毕竟这等眼界,如此谋断,怎会以为大唐皇帝之尊,海内首主之德,却无一点海纳胸怀?”
李治笑道:
“都说了啊!因为她是个糊涂的女人。”
媚娘闻言,微眯一眼,再待开口,却见李治笑嘻嘻道:
“我知如此一言,你必会气闷,但我只问你一句:齐明诸事所为,你也都知道的。那她这一生所行之事,有哪一桩,哪一件,可以让你称得上一句从来不曾带了个人私怨在内,只为东瀛百姓……
又或者是抛却天下,只为自己心意而活的?”
媚娘旋即了然:
“她既不能像治郎这般抛开一切声名毁誉,只为自己一点心念。又不像先帝起事时那般抛开一切只为天下臣民……
看起来,她是一个行事两全,国事私心尽可兼顾的能君……实则却是顾此失彼,终究两处皆有所失?”
李治点头,收起笑容叹道:
“此番之事,她却是以自己之心度我之腹。以为同样为了权臣涉政而苦的我,如她容不得苏我一族般容不得新罗。
又许是……她听了那些密探回报之后,便认定我这些年来与美名在外的氏族相争,打压功在大唐的关陇一系之举,皆是因为我本便是一个狂妄自大,心胸狭隘之人。”
“所以,她才认定你会因为此番新罗奉命前来接援玉明不当之事而迁怒于新罗?可这……似乎有些说不太通……”
媚娘实是迷惑不解。
李治见她认真,眼珠儿溜溜一转,笑嘻嘻轻抚她面容,神色故作轻佻道:
“嗯,论起此事来,其实娘子也有大功劳呢!毕竟这些年,因着朕身边只有娘子这等绝色美人陪伴左右之故,加之舅舅也好,氏族一系也罢,那些贤名在外,威名赫赫的名臣们都对娘子痛恨已极,人人称起娘子便是祸水妖妇女……
所以海内诸国早已将朕视为一个好色昏庸的风流儿郎,无能皇帝了……
想那玉明也是有两三分姿色在的,自然不怪他们会以为玉明也是朕心中爱好……所谓五品官职,不过是便于狎昵的由头罢了么!”
媚娘先是极为认真地听,但越听越没好脸色,最后索性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与他看,然后“啪”地一声,半点也不客气地拍下他的手爪,哼道:
“我看是她自己当初正是因着这等方便之计才得一步步登上如今帝位,所以认定我也好玉明也罢……都是与她一般可以牺牲自己尊严,以色媚人,以身易权的女子了吧?”
李治闻言,哈哈一笑,然后正色道:
“只怕你所料,都正中她心事呢!”
媚娘缄默良久,终轻道:
“顽笑归顽笑,媚娘以为,该查的还是得查——齐明此举颇有异常,不可轻轻放过。”
李治闻言也收起嬉笑,正色称是。
正在此时,清和来报,道韦待价已至。
李治遂点头,先看向媚娘道:
“传令韦卿,今日天气和暖,他又多日辛苦,便赐宴凤楼。
你且先去引他入凤楼,朕与皇后即刻便至。”
媚娘扬眉待拒,想了一想终究不语,只着令左右替自己易服更钗。
四月末的天气,正是草长莺飞,繁花盛锦之时。
洛阳地暖,宫中又遍植牡丹,凤楼又正处于花园正中,更是一派锦绣春色,美不胜收。
韦待价立于凤楼之下,远远见到李治扶着大腹便便的媚娘,一双璧人如天外神仙般徐徐走近,便急忙走上前,下叩而迎。
膝未弯下,便早有清和得了李治之意,上前一把扶起,嘱他平身。
再三谢礼之后,韦待价便随着李治夫妇依君臣之礼,上凤楼而坐,沉声道:
“得蒙主上圣恩,臣受之有愧。”
李治却摇头一笑道:
“在这些人面前,却再说这等话,待价,你这样才真是有愧于朕与皇后了。”
这话从李治这个人口中说出,本便已是大为不同,更何况他如今,还是大唐天子,帝王之尊?其诚其恳,叫韦待价听毕自是加倍感怀,无以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