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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
太极宫,太极殿,尚书房。数十名大臣,个个战战兢兢地立在阶下,没一人敢抬头看着李治的脸。
莫说是他们,便是一侧侍立的清和,也是惊得不可一言——这般满脸煞气的李治,莫说是那些大臣们,便是他,也是头一次见。
看了一眼那案上的奏本,他一时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默默不语。
好一会儿,李治才轻道:
“可定准了?”
“是——一应暗中与东瀛国中秘探,以及东瀛国中大紫冠中臣氏来往的书信,全数被大理寺于我大唐域内查获。”
兵部侍郎王方中叉手一礼,便朗声而道。
“咣”地一声,李治勃然大怒,挥手打落几上茶碗,叮叮铃铃碎成片片,诚所谓天子一怒,海内震动,登时,齐齐一声颂罪唱恕声,便见乌鸦鸦跪了一地的人!
李治面色铁青,呼吸不稳,好半晌才咬牙道:“传朕旨意,着神燕卫一千,慕容将军亲为御使,将这些书信,与那些人证全数绑至新罗国境,交与金春秋!”
“是!”
“东海统兵者,何人?”
“目下却是程名振。”
“传旨程名振!着立遣水上精甲五千,宣朕圣旨在先,诛绝东瀛先锋在后,三日之内,朕要得见军报!”
一语即发,立时整个朝中应声如雷!
片刻之后的太极宫,立政殿。
“什么?你说治郎要先行动手整治东瀛?何故?”
她讶然看着从清和处得了消息,急急来回报的明和:“怎么就会这么突然?之前不还说要按兵不动,只待时机么?”
“本来是这样的,可是娘娘,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兵部截获了些新罗皇太子春宫之中与东瀛大紫冠中臣氏的往来信件。之上言之凿凿的,尽是我大唐与新罗联盟对东瀛的军机密闻。”
媚娘闻言,登时变色:“你说什么?这金法敏可是整个新罗国中威望最高的皇子!更是金春秋与金庾信一心欲立的下代君主,怎么就会?何况还有金春秋在?怎么就会让他做出这等有失国体,动摇新罗国本的事情来?!”
明和叹了口气道:“娘娘这般想,主上也是这般想的。但是奈何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一应俱全,那皇太子逃是逃不掉的关系——便是那信件上未加他太子印,可也脱不了他宫中的痕迹。所以主上才这般气愤。其实听那些人说,太子殿下与之交通往来的,却非是东瀛女帝本人,而是东瀛大紫冠中臣氏。且那信中多处所说,尽是大紫冠中臣氏有意借他力搅动我大唐朝中风云,在我朝中培植些与东瀛、新罗两国相为亲好的势力,以助后用。”
媚娘听到此处,却不由轻道:“如此说来,竟是真的了……”
“娘娘的意思,明和不明白……”
“你眼下却不必明白,只一桩,本宫问你,你可知道这东瀛大紫冠中臣氏,是如何与新罗太子金法敏搭上了线的?”
“这……”
明和有些意外,犹豫了下,看了眼媚娘,才轻道:“不知娘娘可还记得那个叫定惠的东瀛僧人?”
“你是说那中臣氏的长子中臣真人?本宫倒依稀记得……对了,治郎似乎对他格外不喜,甚至还着了人大张声势地追杀于他,逼得他不得不假死逃回东瀛,然后又被东瀛齐明逼得不得不背国离乡,去了……”
媚娘突然瞪大了眼:“是他?!可他是怎么……”
“这个……说来话长……”明和看了眼媚娘,又扫了一下旁边满脸煞气的玉明,终究没说出口,只道:
“总之那贼秃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躲入了新罗国宫中,伺机欲借我大唐与新罗宫中交流通互之机,入我唐宫,近得圣驾,以图行其父借我大唐之势,兴他中臣氏于东瀛之威计。
然而新罗金国主到底明察,很快便抓了此人,更立时斩之,以向我大唐示好……”
“这些事,本宫知道。本宫只是想问你,他怎么还能遗下这些后患的?”媚娘急急打断他,满面忧心。
“却不是后患啊娘娘……这人,眼下还好好儿活在新罗国东宫太子身侧呢!”明和一言,登时叫媚娘大变其色:“你说他还活着?!可是……”
媚娘突然住了口,起身在殿中踱来踱去走了几步,咬牙道:“却是不好!果然治郎所言非虚,这新罗国主,竟是个这等厉害的角色!来人!传驾太极殿!本宫要面见治郎!快!”
不过半个时辰,一身朝冠袍服的媚娘,便出现在了李治面前。
多年夫妻,李治自知她为何而来,看看左右,便立时摒退了诸臣与外侍,只留几个心腹。接着,他大步行下阶来,还不及说一句话,便听得媚娘急急道:“治郎若要向金春秋发难,却还是要留些后手的好。”
李治虽心中不快于她为金春秋说项,却心知她这等忧心,不过是为了面前的唐新联盟大局,于是点头道:“说到底,此事怕是他也未曾想到的。”
“若依媚娘之见,却是未必。”媚娘断然道:“自上次见过这位金国主之后,媚娘便总觉得他非那等轻与之辈。何况我大唐摒除不论,东瀛与他三韩本便是朝为敌夕可为友的态势。这些年反反复复,交好交恶,他身为国主,自然见得多了。会想留条后路,才是正理。”
李治转头看着媚娘,有些吃惊地道:“你说他是有心留下这僧定慧,以求为他后路?”
媚娘点头,神色坚定:“若非如此,那金法敏便再如何胆大包天,这等等同叛国通敌的大恶名,他身为皇储也是断然不肯背的。”
李治愕然,好半晌才看着媚娘,目光明亮:“你……肯定?”
“治郎可还记得海内大朝会时,媚娘曾寻机去劝解过这位金国主,以求他能放下当年之事,了却一桩旧怨,与我大唐真正以心相交,永结同盟么?其实那个时候,媚娘便从他的言谈之中隐约感到,他虽口中声言旧事不提只看今朝——可他那股恨意,却远未曾忘。”
她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却也难怪——毕竟他当年所受之难,非同小可。只是治郎虽是先帝之子,却更是如今的大唐天子,一国之主。无论如何,也不能就当年先帝所犯之错而以天子之身向他说句不是的。所以这个结,怕是至死难解。
这一点,只怕懂的,不只是媚娘,他金春秋自己,也是懂得的。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手。”
李治微眯了一眯眼轻道:“若这般说来……我该做的,却不是让神燕卫出动那么简单了……我必须还得再派一员暗将,去点一点这个金春秋——
他要留后路,寻退步,朕却管不了,也不能管他。但若他这后路退步,却惹乱了朕的大唐朝纲……
那他就别怪朕痛断盟约了。”
李治目光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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