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间,东方天空逐渐发白。猎击飞骑们陆续牵着坐骑在瀚水河畔饮马,天亮到来之前,他们必须为战斗做好准备。这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融入到日常之中。
张伯辰睁着酸涩的眼睛,心中有些懊恼。自己还是材质有限,只能被动地等待命运的宣判。如果没有明确的方向,天亮之后猎击飞骑们又该做什么?
这样一天天消耗下去,等待他们的注定是死亡。
为了报答段辽的知遇之恩,自己将生命全押给了他,这种行为是不是蠢?他前往徒何城,甚至不知道段辽的具体战略目标。难道段辽真的相信自己这三百多人可以创造奇迹?
张伯辰摇了摇混乱的头脑,正要前往水边清洗一下,突然听到远方示警之声。
“敌袭——”
事实不容他多想,猎击飞骑条件反射般地收拢武器,纷纷翻身上马。轰隆隆的马蹄声滚滚而来,张伯辰未曾有所表示,那队骑兵便已来到面前。
张伯辰收住阵脚,冷冷地看着对方。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在整个棘城百余里范围内,均是石赵大军的探查范围,自己冒失地闯进来,也着实小瞧了这支横扫天下的精兵。
以为石赵以步兵为主,猎击飞骑可以随意跳出对方的包围圈,却不知道无论是苻洪的氐族大军,还是姚弋仲的羌族大军,均存在一支数量不等的骑兵。
从来者打出的旗号看,对方应该便是驻扎在龙城周围的羌族大军。而从形势上看,对方注意自己等人应该很久了。否则的话,也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突破警戒来到自己面前。
为首一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也不带兜鍪,长发被一个头带似的东西箍住,任其散落在双肩之上。嘴唇之下一撮胡须,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此人不怒自威,别有一种慑人的气场。
那人看着张伯辰,双目之中透出一股精光,淡淡道:“姚某以为是谁有如此胆量,竟然敢如此轻视我羌人大军,原来是辽西突骑。素闻辽西突乃天下精锐,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既然段辽已经奉表投诚,不知你们到达这里,意欲何为?”
张伯辰听到对方一口道破自己等人的身份,便知道此人见多识广,仅仅只从骑兵的制式甲胄上,便知道他们来自于辽西突骑。当下不由道:“在下乃辽西振武将军张伯辰,有幸见识阁下的风采,却不知如何称呼——”
“振武将军张伯辰?军中传的沸沸扬扬,说你击败了辽东第一神射慕容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如今世道大乱,英雄豪杰无不择主而事。将军既为少年俊杰,不如姚某向大赵天王引荐,功名富贵唾手可得,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是要拉拢我了吗?”
张伯辰见到对方避重就轻,没有回答问题,却想着招募自己。心中根据高烈的情报推测,此人必定是姚弋仲子侄辈的人物。如果只从眼前的利益出发,投靠石季龙无疑是收获最大的方式。在段辽这艘大船即将沉没,慕容皝即将覆亡大背景下,除非逃奔东晋,否则这天下还真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然而自己射杀了李孟,根本不了解石赵国内的势力背景,又如何贸然投降?更何况,他虽然不是种族主义,却仍然无法在内心接受屠杀了大量晋人的羯胡势力。
毕竟那些人与自己同文同种,即便自己暂时还无法带入到这个世道,在了解整个永嘉之乱以来的大致历史后,也对羯胡产生了本能的厌恶。
这种情绪甚至是支配他始终效忠段辽的一个潜在原因。他隐隐会觉得,既然段辽称藩于东晋,他无意中来到这里,效忠段辽某种程度上也便是效忠于东晋。
这种想法无疑是很傻的。他自己先前并不觉得,直到对方开始招揽自己,反省一番,才感觉到这种融入血液中的大汉族主义情绪,仍旧占据着他的思想。
那人见到张伯辰沉默不语,以为对方心动,便道:“在下姚期,当下为阳武侯。”
他想趁热打铁,劝降对方。却不知张伯辰根本不知道姚期是谁。倒是左长史高烈闻言,满脸惊诧,侧目而视道:“姚期,难道你是姚弋仲世子?”
“正是姚某——”
姚弋仲身为赤亭羌人首领,如今年事已高。姚期既为世子,羌人部落早晚会落在他的手中。他出面招揽自己,可以说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
从这一点上看,也许对方早在未露面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自己一行人的身份。这才对症下药,以急速的行军先声夺人,将自己包围之后迫降。假如自己不答应,也许接下来便是将自己等人屠杀在此地了,这便是“先礼后兵”之道。
张伯辰想到这里,瞳孔微缩,淡淡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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