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世间的匆匆过客。
那时候他就知道,胡小仙不会在意任何人任何事,她就像是俯瞰众生的仙,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个仙女。可他却偏偏贪恋她的那份独一无二,他开始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不一样的存在,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所以他一直缠着她,粘着她,纠缠了三年,可她的眼睛里依旧清明,没有留下任何人的影子。
于她而言,他不过就是她带的艺人,一个爱惹事的小鬼,再也没有其他。即使知道如此,他依然不放弃,反正所有人所有事都入不了她的眼,他就不会去嫉妒任何人。他还可以天天跟在她身边,这就足够了。
可是一切都在贺兰骧出现的时候变了,他发现胡小仙经常会因为贺兰骧走神,有时候看贺兰骧的时候,她的眼中还会闪过莫名的疑惑。随着她的目光越来越多地放在贺兰骧身上,他就越来越害怕,害怕有一天她会将贺兰骧放进心里,看在眼里。
当贺兰骧成为那独一无二的存在时,她或许就再也不会看其他人一眼,所以他很害怕,开始频繁地跟贺兰骧较劲,想要把他驱逐,再也不让胡小仙看到他。
可终究她还是把贺兰骧放在了心里,因为刚刚他分明看到她心痛了!原本还以为赢了,现在看到胡小仙抱着贺兰骧离去的身影,才发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顾纯熙一只手放在脸上,捂住眼睛,指缝里有亮的水痕。
王明和陈小米早就跑到了他身边,此时此景,却不知说什么。
王明刚刚一直站在边上的,看着胡小仙矫捷的身影,恍惚以为到了古代,看到了轻功卓绝的女侠。以前只知道小仙姐跆拳道黑带,却不曾想她还会轻功!不管是不是轻功,反正能自由地来回飞跃,就跟飞鸟一般,当时看到的时候,他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看着胡小仙先把顾少救了下来,又去救贺少,然后是贺少朝着她大吼,说的话却没有一句能听懂,当时还以为他在背台词呢!什么以前,什么誓言,什么约定,乱七八糟的。然后就见小仙姐把他抱走了,心里大呼一声不好,果然,顾少的脸色越发苍白如纸。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胡小仙心慌慌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笼罩着她,好像一张带刺的网将她包裹,使她绝望而痛苦着。正是因为从未这样过,她才觉得有些恐惧,心里在不断地追问着自己。我为什么会这样在意贺兰骧?我为什么会觉得痛苦,是因为他刚刚质问的那些话吗?
难道我真的曾经见过他,那他岂不是知道我的秘密?!为什么他之前从未提起过?他来娱乐圈当明星,选我做他的经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难道是为了曾经我许下的誓言?可我真的不记得曾经见过一个叫贺兰骧的孩子啊!
胡小仙的心里满是疑问,脑子里满满当当,简直要崩溃了。再看旁边的贺兰骧,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更是让人担心又害怕。她用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可他自从坐进车里就安静的像是一个车座上的抱枕,除了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
这样不哭不闹不说话的贺兰骧,她从未见过,所以心里更加担心,她宁愿他大吼大叫,像往常一般撒娇卖萌耍小心眼。那样的他才是鲜活的,而如今却好像一潭死水。那双漂亮的眼睛盛满悲伤,如今却已化为生无所恋,似乎已经对世间的一切失去了兴趣。
胡小仙看着那样的贺兰骧,心里更加愧疚,虽然她记不起曾经遇到过他,但是听他所说,小时候的贺兰骧应该是很喜欢很依赖她的,可她貌似不告而别了?哎,她不会真的在无意间做了回负心汉吧?
她正想着,车子已经开进了停车场,胡小仙起身下车,又把贺兰骧抱了出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来她家里啊。不得不感叹,贺兰骧对她是特别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想看他伤心落泪,不想让他脸上留疤。
至于为什么不是抱他去医院治疗,而是回了她的家,也只有胡小仙一人知道原因。她低低叹息一声,就当是以前欠他的吧。
胡小仙抱着贺兰骧径直走到了花房,将他安置在那唯一的一张沙发上。她蹲着看他几眼,目光复杂难辨,然后伸手一拂,贺兰骧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闭眼前,他仍旧挣扎着喊了一声“仙女姐姐”。
此时再听他如此喊,胡小仙心里百味杂陈,见他眼睛已经闭上,她将手放在他脸上,轻声叹息,“我说过,不会让你脸上留疤的,这次绝对不会骗你。”
她的手轻抚他脸上的伤疤,突然整个花房的花都好似睡醒一般,伸着懒腰,轻轻晃动,有五颜六色的光点慢慢地从花朵中飞出。绿色的像田野中的萤火,粉色的像夜空炸开的烟花,白色的像银河中闪烁的万千星辰。各种颜色的光点漂浮在花房里,透过玻璃看进去,整个花房就好像一个方形的五彩宝石,斑斓夺目。
胡小仙的手轻轻一晃,所有的光点都好似被召集一般,不约而同地向着她的手飞去,然后汇聚成一条光柱,好似银色的飞龙,钻入贺兰骧脸上的伤痕中。仔细看时,那被绳索割裂的皮肉在慢慢地愈合,待光点全部消失,贺兰骧的脸已经完好如初,除了淡淡的血迹,再也看不到任何伤口。
胡小仙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的身体突然一颤,向后仰躺在地上。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花房里,好似一双慈母的手,轻抚每一朵花。再看时,地上已经空无一物,唯有满温室的花竞相开放,在阳光中起舞歌唱。
其中有一簇桃红色的仙客来,尤其夺目,花瓣层层叠叠,白色的花冠好似裹着一圈光晕,深紫色的喉部色泽浓郁,叶片边缘有细小的锯齿。在阳光下静静地盛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房里再次出现了漫天的光点,轻舞飞扬,待全部的光点汇聚,隐约现出人形,正是胡小仙。她深深呼吸一口,又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沙发上的贺兰骧,眼中似有哀愁之色。
她慢慢地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身子,伸手一拂,他的脸已洁净一片,再也没有任何血迹,玉透一片,好似刚刚出窑的素胎骨瓷。浓长漆黑的睫毛轻阖,宛若一把黑色羽扇。不得不感叹一句,贺兰骧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