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租屋。
一群人在白柳的出租屋集合准备登入游戏,杜三鹦坐在旁边,犹豫不敢上前,牧四诚看他这样子,一把揽过来,压着杜三鹦肩膀:“怎么回事,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有出来啊?”
杜三鹦迅速后退,他惊恐地贴在墙上疯狂摇头:“不要靠近我!”
“你们马上就要打比赛了,会倒霉的!”
牧四诚浑不在意,摆摆手:“你再怎么倒霉都不可能比白柳这家伙的运气差的,他都是我们战术师了,我还在意你这点霉气?”
白柳:“……的确如此。”
“你最近怎么老是躲着我们啊?”牧四诚疑惑地问,“昨天找你出来吃饭,翻半天都没找到你,打电话发现你已经跑出去了。”
“王舜说你连我们比赛都不来看了,你怎么了?”
杜三鹦低着头,声音很弱:“……你们不是在打很重要的季后赛吗,我害怕我在,你们运气不好,打输了怎么办……”
几人都是一静。
倒是白柳神色平静——他知道杜三鹦为什么不来看,但他一向不喜欢强求别人,所以杜三鹦真的十分抗拒的时候,白柳反而不会像是牧四诚那样追着要杜三鹦来吃饭来看,但如果杜三鹦的态度比较犹豫,没有那么抗拒,白柳就会伸出橄榄枝。
比如现在。
“那你想来看吗?”白柳轻声询问,“今天是半决赛,四进二。”
“应该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赛。”
杜三鹦的眼神里出现明显的动摇,他咬了咬下唇,还是没吭声。
但也没走。
“想来看就来看吧。”白柳不强求,“王舜一个人看比赛也没意思,你陪陪他也挺好。”
“什么想来看才来看啊!”牧四诚一把提溜过杜三鹦,信誓旦旦,“那必须来看啊!”
“我和你说,你上一场就该来看的,上一场我可是王牌,对方被我打得落花流水的……”
牧四诚喋喋不休,杜三鹦惊恐失措地想要逃跑,却被旁边木柯含笑按住了:“作为流浪马戏团的一员,见证我们夺冠的过程,也是很重要的职责。”
“但万一……”杜三鹦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们快别碰我了!”
“我不想你们出事!”
“不至于。”刘佳仪挥挥手,“要说让我们出事,你还是要排在白柳后面的。”
唐二打颇为赞同地点头。
眼看一群人就快把杜三鹦搞得撅过去了,白柳适时救场,他伸出手,抬眸:“要和我们一起进游戏,看比赛吗?”
“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们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你理应参与见证我们的胜利。”
杜三鹦怔楞了很久很久,才颤抖地把手放到了白柳的掌心上,他很用力地嗯了一声,语带哽咽:“你们一定能赢的!”
就算只能记得七天,他也能感受到这些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朋友,他们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他愿意用尽自己全部的幸运,换取这些人的胜利。
——哪怕他余生都只能在不幸当中渡过,那也没关系。
游戏中,2号观赏池。
观众不断涌入,人数规模是上次比赛的两倍还要多,牧四诚一进来差点被吓到,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叠得连脸都看不到了。
“今年的猎鹿人人气很高。”王舜深呼吸调整心态,解释,“再加上我们之前赢了黄金黎明,又是半决赛了,相比起胜负大概已定的杀手序列对战赌徒公会,我们这场的胜负更加不确定,所以这场观众人数与特别的多。”
“赌率开篇走势也特别不稳定,已经起伏三下了,最高的时候有4,最低的时候只有不到。”
“之前赛前会议上也说过,这场比赛的核心就在行刑人和小丑的身上,行刑人攻击性非常强,小丑虽然是新人,但是防御很高,我估测了一下,至少能抗下一次全射击。”王舜呼出一口气,“而且行刑人和小丑开篇都有个可以跳跃免死金盘致死的大技能,【罪人井】和【灵魂碎裂枪】,如果被圈中,不光是减员的问题……”
“【罪人井】会场外死亡,碎裂枪完全没有办法复活的……”
“我不会让队员被子弹击中的。”唐二打突兀地开口,他目光冷凝,“开篇,我一定会控住小丑。”
王舜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唐二打。
【行刑人】和小丑都是主攻配置,是非常罕见的【双主攻】队伍,这对对手的主攻压力相当之大,所以他们这场的王牌理所当然是经验最丰富,心理素质最佳的唐二打。
“放轻松放轻松!”牧四诚得意地凑过来,他一手环抱住唐二打,一手压在白柳的肩膀上,“还有我这个王牌游走呢!”
“他们有双主攻又怎么样,我一样可以清走他们!”
“不要掉以轻心。”白柳平静地转过头,看向所有人,他拉了拉手套,这是他备战的姿势,“一旦看到丹尼尔有射击动作,还记得我们怎么约定的吗?”
“最近的队员迅速清走被丹尼尔瞄准的队员,绝对不能让丹尼尔射中。”刘佳仪表情凝重地重复一遍。
“嗯。”白柳抬眸,“这就是我们这场比赛最重要的战术,请各位牢记。”
“双方皆已放弃单人赛和双人赛,直接进入团赛流程。”主持人挥手示意,“团赛即将开始,请双方的战术师上前握手。”
白柳转身,他踏上台阶上前,另一边,岑不明取下眼罩,眼神低沉地给右手戴上【死神戒】。
在戴上戒指的一瞬间,他的外表发生变化,渐渐变成另一幅模样,变成他自己原本的样子,岑不明在自己队员们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冷淡转身,踏上台阶。
对面的唐二打看到这副模样的岑不明瞳孔一缩。
白柳也挑了一下眉,他很快冷静下来,微笑伸出手:“原来是岑队,幸会。”
岑不明淡淡地俯视白柳,没有伸手:“第一次见面你就在试探我的身份,你早就猜到我是谁了吧?”
“嗯。”白柳不避讳地认了,笑眯眯的,“一代猎人岑不明先生。”
岑不明微不可查地一顿,很快讥讽地嗤笑一声:“看来陆驿站那人不光连预言家身份给你了,连这些事情都和你说了。”
“——真是有够信任你这个【狼人】的。”
“他并没有点明告诉我你是谁,但他之前待在你的队伍里。”白柳被讥讽了也态度如常,“陆驿站不会平白无故地待在一个公会里,他是【审判者】,你是【行刑人】,你的身份就很好猜了。”
“他并不是什么【审判者】。”岑不明的右眼在观赏池从上照射下的日光中,折射出鹰一样锋利又阴森的光,“这世上没有这样不公的【审判者】。”
“当他选择了完全站在你这边,依靠对你单薄的信任来拯救这个世界上的人的时候,他就不再配当【审判者】了。”
“你是他审判当中的错误。”
“而我作为【行刑人】,需要纠正这个错误,他才能继续公正地审判下去。”
1号观赏池。
陆驿站心口猛地一跳,他捂住胸口呛咳几声,试图停下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但并无什么作用,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像是要发生什么他极为不愿见到的事情一样。
“怎么了?”廖科担心地凑过来,“伤口又痛了?”
“没事。”陆驿站脸色苍白,他握紧放在身边的重剑,试图从这把方点一模一样的武器当中寻求到某种勇气,“……就是心脏有点不舒服。”
廖科看着对面准备上场的战队,宽慰道:“查尔斯这个老狐狸不会那么拼命的,最多前期施压,后期一定弃权。”
“……嗯。”陆驿站勉强地挤出个笑容,他静默半晌,突然开口问,“你说,岑不明带着丹尼尔,遇到白柳后,他会做什么?”
“……你是在担心这个吗?”廖科一怔,但他很快叹气,“其实我觉得小岑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他带着丹尼尔,一方面是在行刑,另一方面也是在监管丹尼尔,有他在,丹尼尔目前还没有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就像是你对于异端的监护者态度一样,我认为小岑是丹尼尔的监护人。”
其实陆驿站也是这么认为的,之前岑不明也的确是这样做的,这也是陆驿站没有插手处理岑不明用公会收容丹尼尔的原因。
“而对于白柳……”廖科叹息一声,“该说你当局者迷,还是忧心过度好呢?”
“小岑要是真的想对白柳下手,他早就在白柳十八岁的时候就强行对白柳下手了,他能被你拦住,说明小岑心里本身就犹豫。”
“你也说过,小岑是知道他那样的做法是错的,所以才会一直让你杀了他。”
“他……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就像是你无法放弃拯救任何一个好人一样。”廖科长长地叹一口气,“小岑也无法容忍自己放跑任何一个坏人。”
“他太怕第一世界线的事情再重演了,太怕有无辜的人因为他的犹豫而死亡。”
“而这是最后一条世界线了。”
陆驿站低着头,他攥紧了拳头,一语不发,然后他站起:“我用一下【聆听神的只言片语】的技能吧……”
“我装备【预言家】怪物书身份看一眼……”陆驿站的嘴皮和点出技能面板的手都在抖,他眼眶发红,“就一眼……”
“我看一眼白六写给岑不明和白柳的结局。”
“老陆。”廖科拉住了陆驿站,他眼神复杂难辨,“你忘了吗?你已经不再是预言家了。”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你自己选定的【预言家】,你又怎么让小岑相信呢?”
陆驿站想要点开技能的手停住了,他终于还是无力地坐了回去,眼神恍然,轻声呢喃:“……你说的对。”
“我已经……不再是【预言家】了。”
一号观赏池的主持人举手示意:“请双方战术师上前握手。”
“去吧老陆。”廖科拍了拍陆驿站的肩膀,劝慰道,“先打比赛。”
陆驿站深吸一口气,走向了对面的查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