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傻子?
不管她提怎样的心愿,他都会为她办到,可她为什么偏偏要提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简直是傻子!
……
轰——轰——
除夕夜的夜空,海城一片绚烂,港城也是同样绚烂景色。
夜里边回到红叶公馆,宝少爷正兴致盎然在看除夕晚会,赵妈和郑妈陪伴在旁。
等到准点凌晨报时,新的一年终于开启——
手机也在同时振动而起,屏幕里被他的名字霸占,蔓生走到窗边接起,伴随着烟火鞭炮隆隆声,是他的声音夹杂而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蔓生笑着回声。
“新年礼物想要什么?”
他一问,她不假思索道,“那你就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端的他似有狐疑,她眉眼飞扬道,“坦白从宽!你是不是暗恋我很多年!”
“……”他懵了。
“快回答!”
他竟支支吾吾,“哪有这种事……”
“你不是说,绝对不会骗我?”蔓生佯装生气追问,“究竟是不是暗恋我?”
他彻底缴械投降,半晌之后才闷声承认,“是……”
窗外盛放着灿烂烟火,他的声音传来,那些花火便全都坠满在她心底那一座城,再也不空寂。
如此美不胜收。
……
年初三,蔓生便让郑妈带着宝少爷去了港城。
抵达港城后,自然有人来接应。
宝少爷一抵达港城宅邸,第一时间就去看望容柔,“容柔阿姨,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蜜饯果子……”
年关里,容柔似有一些好转,可整个人却始终郁郁寡欢。
当她看见宝少爷,方才露出了一抹久违笑颜。蜜饯果子尝了一颗,她望着宝少爷登上书架梯子的身影,却悄然红了一双眼睛。
另一间茶厅内,岑欢陪伴于尉容身侧,正在跟进项目文件。
安静中,岑欢听见他忽而一句,“周管家说,他昨天晚上出门了。”
“真的?”岑欢难掩惊喜,只见他肯定颌首。
所以,所以他没有食言,他真的去了……
……
远在南方偏僻的一座城市,那是一处有山有水的城镇。
飞机抵达后,又辗转了车马方才到达。
下到城镇,尉孝礼直接前往那一座隐匿在山林中的庙堂。
那是一座静处于世外桃源的庵堂,既冬暖夏凉,更是一处静修的绝佳之所。
庵堂里的女尼瞧见有客来访,便立即告知了师太。
师太认得这位男施主,已有多年不曾前来,今年却又重新出现……
绕过庵堂,距离不远处有一座修缮的独院禅房。
禅房的院子里,萍婶正在清扫院落,远远看见来人,她一下就认了出来,那样欣喜喊,“孝礼少爷……”
“阿弥陀佛,施主请自便……”师太径自离去。
萍婶疾步而来,“孝礼少爷,您可来了,夫人就在禅房里!”她真是高兴到慌忙,迎着他走向那座禅房,“夫人,是孝礼少爷来看您了,是孝礼少爷来了!”
可是禅房的房门依旧紧闭,却和前几年一样,大夫人不愿相见不愿开门。
“孝礼少爷,您别走!我去告诉夫人……”萍婶就要入内,反而被尉孝礼拦住了,“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音落,尉孝礼独自上了廊道,就在禅房外坐下了。
萍婶急忙进入,却见大夫人静静坐在那里,曾经的贵夫人也在岁月里沧桑了容颜,她的眼中惶惶,不是没有喜悦,可却那样固执着,不愿开口不愿应声……
任由萍婶如何相劝也无用,只能瞧着母子两人继续僵持。
廊道里,萍婶为他送上一杯清茶。
尉孝礼静听风声,任由茶香慢慢散开。
其实大夫人的惩罚之期早就过了,可这么多年来,她决绝不肯认错,于是就一直住在这里……
大夫人是怨恨的,怨恨着这一切,然而萍婶也将一切看在眼里,从起先时候的耿耿于怀整日整夜难眠,如今心境也平和了许多,可她终究还是无法想通……
所以,她总是在说,总是在问:为什么尉耀山要这样负她,为什么他要爱上容咏慈!
这是深刻于大夫人心中的难题,也是她的症结,她想不通,便也走不出来……
直至今时,萍婶瞧着那道紧闭的房门,瞧着母子两人相隔于一道门,却迟迟没有相见,当真是心中焦灼。
这份焦灼一直延续,不知延续了多久,尉孝礼手边的茶也续了几次,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可傍晚来临了,天色终究暗了下去,尉孝礼这才开口,“母亲,祝您新年快乐,我走了。”
“孝礼少爷……”萍婶当真着急,她又是喊,“夫人,夫人……”
尉孝礼一抬手,示意萍婶不要再呼喊,他浅浅一笑就要离去。
可是突然,那道门内传来女声,“你的亲手大哥只有尉佐正一个!”
这是大夫人初次开口,可一出声便是训诫!
想必,她也知道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一切,更知道他将尉容请回港城分公司一事。虽然远隔千里,可她始终是尉家大夫人,是当家主母。现下她是在训诫他,不要和他过分亲近,更甚至是理应防备他……
尉孝礼眸光淡然,他早没了计较,如此的平和,他只是道,“父亲的儿子,一共有四个!”
萍婶一惊,却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尉佐正和尉孝礼之外,还有尉容以及容凛那对孪生兄弟……
禅房内,大夫人已然起身,来到了那道门前。她正对着门,突然想起当年,想起自己曾去找过容咏慈,她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婚姻家庭,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和幸福……
她警告她,尽快打掉孩子,就算留下,她也不会拥有孩子抚养权!
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叫韩怀江的男人却相求她:尉夫人,我们家小姐从小就体弱,医生说了,要是打掉孩子,怕她也是会没了这条命!就算这个孩子真的没了,您这样也等于要了她的命!
孩子是母亲掉下的一块心头肉,没了这块心头肉,简直痛不欲生……
可她怎么会想到,她竟然会生下一对孪生子?又发生了后来那些所有恩怨!最荒谬的是,王家也有份参与破坏……
这一切,这一切岂不是也因为她?
大夫人猛地拉开那道门,对上廊道外的他斥责,“是容咏慈用了手段,勾引了你的父亲!她才会生下那两个孩子!”
……
母亲的疯狂,尉孝礼从前不是没有瞧过,曾经还会因此而心中惶惶,而今只剩下无法言说的沉寂……
他望着母亲已然迟暮的容颜,芳华不再,总有一天终将老去……
就在这片黄昏暮色里,尉孝礼悠悠道,“能被抢走的另一半,或许从来都不属于您。”
却似被狠狠一击,心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大夫人更是怒喊,“我和你父亲是名正言顺登记成婚!我们是夫妻!如果不是容咏慈介入,你父亲怎么可能会移情别恋!怎么可能会负心!”
那样的执着,那样的固执,近乎到了偏执的地步……
“你们是夫妻,也是名正言顺……”尉孝礼凝眸道,“可是,您为什么不敢承认,父亲其实没有爱过您!”
没有爱过?
没有爱过!
大夫人一下僵在那里,这些年来,她究竟一直在怨恨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怨恨那个女人和她所生下的孩子?怨恨在出事之后,她和尉佐正当年被传死讯的时候,他再爱上另外一个女人?
难道真的只是这样?
那些不明朗的,从前一直不愿去思考的,却呼之欲出……
不!
可恨的是,这个男人竟然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从来也没有!
“小姐,当年如果您和大少爷没有出事,姑爷也是和您走到最后的……”萍婶瞧见她神色凄惶,她忍不住安慰。
一颗心悬了起来,大夫人也想起了尉耀山,初初相识之时,他们便不是因为相爱而走到一起,而是家族联姻,他们也是可以举案齐眉,甚至是走到最后。
可是后来,当她逃离死亡,带着尉佐正重新归来,他的身边却有了容咏慈,而那个女人居然还怀孕了……
面对他的背叛,她看见他眼中是深深愧疚,除了愧疚也唯有自责……
他愿用所有去弥补:我可以给你一切。
她清楚他的性子,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给,可她真正想要的,他却给不了……
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他能够爱她,他给不了,一辈子也给不了!
“你给我走!”大夫人指着尉孝礼怒斥,而他果真沉默离去。
可瞧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消失不见之后,大夫人却忍不住哭泣起来,直到此时,她方才愿意承认,“耀山……你为什么从来不肯爱我……你从来也没有爱过我……”
……
然而那道身影,实则未曾走远。
是母亲的哭泣远远传来,尉孝礼远离的步伐停住,就在院子里那几棵大树后方。
可他没有回身再往她去,他没有上前去安慰,他没有去目睹她的卑微,她心中的那点私心,她遥远而不可及的感情……
究竟是谁错了?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只是突然记起儿时,也想到了早不在他身边的岑欢,那个女孩儿不知何时从女孩儿成长为少女,她瞧着鸟笼里的小鸟对他说:我喜欢这只小鸟,可不是非要来小鸟也来喜欢我,因为我知道,小鸟就是喜欢天空……
如果喜欢一个人,也能够像喜欢小鸟一样,是不是就没有了后来的一切?
黄昏天空里,一群飞鸟而过,尉孝礼的步伐再次迈开,远离了那隐隐哭泣声……
他一步一步离开,眼前却闪现起那一本书。
那是年初一,林蔓生带着宝少爷来给他拜年,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那本书原属于父亲尉耀山,是父亲曾经的遗物,后来被深锁在尉容名下别墅的阁楼里。
被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的书籍,像是印证了当年深处于彷徨纠葛痛苦之中的男人。在徘徊两难之时,父亲也是偶然得到了此书,却深有感触才会反复去瞧那一页,直到书页上都留下了痕迹……
面对是是非非的恩怨,面对支离破碎的感情,如何遇见一个人,怎样才不算辜负,尉孝礼想着那答案,或许一如那书页上所写——
若问世上哪一种爱最动听。
愿爱与被爱都不如相爱。
不如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