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了,别说了,她也许醒了。”
“我才不管,我讨厌照顾这样的小孩儿!人小心恶,咒死了养育自己的父母……”护士一推门进了病房,粗鲁地把药瓶子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转身就走。
扮猫一直闭着眼睛假装睡着,眼角淌出的泪水却慢慢地浸透纱布和枕头。是的,她是个坏女孩儿。在车祸中死去的父母刚入土,她就迫不及待地拿着他们留下来的钱到医院换皮。从律师到护士,没有一个人对她的态度是好的,城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个心地“邪恶”的女孩儿。做完手术以来,医生和护士们也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对她做最基本的护理。所有人都在指责女孩儿令她的父母死去,除了因为她本来就是个不受欢迎的丑陋之人外,还因为在出事的前一天,很多人都听到她大声地诅咒自己的家人。
“你们都死了吧,你们最好都死了,被车撞死!”她的确这样大声喊过。
直到夜幕落下,医生护士们都没再来过。女孩儿被泪水打湿的纱布已经干了很多次,也湿了很多次。
第二天,她还没等到熟悉的歌声,却等来了带着口罩的医生和她的账单。
“你要做的是个很大的手术,连眼睛周围的皮肤都要换,却只能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移植新皮。这么多年下来,你的账户里已经没有钱了。”女孩儿躺在床上连个身都没翻,静静等医生把话说完。
“所以明天一早你就得从医院搬出去,自己回家休养。”医生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留下女孩儿一个人躺在床上,又陷入回忆。
“妈妈,扮猫呢?”
“它跑了,那脏猫不是总到外面去捡脏东西吃吗?”妈妈一边不耐烦地应付着大女儿,一边细致地往小女儿嘴里喂饭,她头也不回地催促,“快去上学!”
女孩儿有些不放心,她明明听到了猫叫,却怎么都找不到扮猫。他们家住在一栋高高的塔楼里,这个楼里住着许多人。丑女孩儿像往日一样,沿着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楼梯走下楼去,一路上经过了一些坐在楼梯上洗衣的妇人,和三三两两嬉笑的男孩子。女孩儿走过时,他们会毫无顾忌地嘲笑她,这一切她都习以为常,只是那不绝于耳又找不到出处的猫叫声让她心神不宁。
那天是个潮湿的阴天,天和楼都是种闷得透不过气的灰色。
“你看到我的猫了吗?脸跟我一样的猫。”在人们的嘲笑声中,女孩儿指着自己的脸挨家挨户地询问。
猫的叫声那么近,它应该就在附近,但女孩儿怎么都找不到。走到塔楼下面,猫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她蓦地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扎紧口的麻袋从她头顶的天空下落,她还看见了阳台上弯腰的妈妈,那张干净而惊恐的脸,她没想到女儿还没去上学。女孩儿再低头时,那个捆紧的麻袋“咚”的一声落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血水慢慢地从麻袋中渗出来,她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只有她和她的妈妈知道麻袋里面是什么。
“我要杀了你!”女孩儿撕心裂肺地喊,“你们都死了吧!你们最好都被车撞死!”
第二天,她的父母还有三岁的妹妹应验般地在一场车祸里离开了人世,只有她幸免于难。人们都说,是这女孩咒死了自己的家人。她不想争辩,也无法让人们相信:她能活下来,只是因为家里人去哪儿都不想带上她。
人们只知道一件事,那个家里最丑的孩子是这次事故的唯一受益者,昂贵的整容手术花光了父母留给她的所有遗产。
医生走了很久,女孩儿才从床上坐起来,不用等到明天,今晚她就会离开,离开医院,离开这城市,这里没人愿意看到她。她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收拾行李。昏暗的光线下,她慢慢地打开脸上的纱布,镜子里浮现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女孩儿大叫着坐在地上,几年前的情景瞬间在她的眼前重演。
镜子里的那张脸她见过,在她的扮猫死的那天,从阳台上露出来的就是这张脸,干净而无情。没了胎记,她长得其实很像妈妈。
“不!不!我不要这张脸。不要像她,只要不像她就可以!”在大衣柜下面,她发现了一捆麻袋和几根麻绳。她抽出麻袋把自己包扎起来,跟妈妈包裹扮猫的绑法一样。
从此后,她叫自己扮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