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玉平静了一下气息,跪在父亲面前,伏身叩首:“我绝不后悔。”
程何萩艰难地笑了一下,但愿这么多年对她的培养没有错,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从桌上拿起她生辰礼物里的那支黑色的珠花插在她的发髻上,魁玉不解地抬头伸手去摸,程何萩让她捏住流苏的第三根轻轻一拉,一颗淬了毒的银钉从耳畔射出,噗地打进墙上挂的铜镜里,深深嵌进去几寸。她大骇,没想到这珠花竟是如此阴毒狠辣的暗器,更没想到居然是父亲送给自己的。
“这是?”
“赤星一点血中花。”不久你就会见到制作这珠花的人。
“是他送我的吗?”
“不,这是你娘留给你的。”程何萩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说完他发现自己的眼眶也湿了。
魁玉受到的震动非同小可,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娘亲,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连父亲都没有,但是这十年来父亲的悉心教导已经让她觉得很幸福了。她一直猜自己的出生害死了母亲,所以从来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
“是我,是生我害死了娘吗?”她盯着地面,头垂得很低,声音只有蚊子大。
“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程何萩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你和你娘很像,她志气高远不让须眉。她,她的死跟任何人都无关。她生前,一直说亏欠你太多,都没能好好地抱抱你,喂你吃一口奶。”
“你怎么知道?你们一直都在一起?!”魁玉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但仍然冷静。
“我一直在京城仕途上挣扎,而你娘到处奔波。我们也是聚少离多。”
“那我呢?为什么不把我带在身边,甚至都不来见我?”魁玉质问道。
“太危险了,你必须安全长大,才能接替你母亲的位置。”
“母亲的位置?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你现在还没有资格知道,我再问你一次,贺家的婚事你真的不愿意吗?他这个二儿子我多次见过的,温文尔雅,为人热诚,定然会是佳婿。我知你尚未钟情于任何人,如果此时不嫁,恐怕今后…”他似不忍再说下去了。
魁玉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心意丝毫没有动摇:“女儿宁愿终身不嫁,也不愿再做笼中金丝雀。既然父亲从一开始有心纵容女儿,以后离经叛道为天下所不齿,也绝不后悔今日之选择。虽然不知以后要面对什么,但我想能让母亲殒身不恤,必然是值得去做的。”
程何萩听到她这样清晰又坚定的表白,心里即欣慰又担忧,他把她扶起来。把桌上另外两件礼物推到她面前,说,“这一盒是四十九种迷香与毒药,切记收好。将来有人会教你如何使用。这把匕首是我族代代相传的防身之物。以后要做的事不一定都是你能理解的,也不都是正义与正确的,望你能保住性命,不忘初心。”
“那贺家的婚事又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等天气转暖,你什么时候想启程都可以。”说罢目光中满是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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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京城也算出了件大事:大学士家半夜走水,独女不幸葬身火海。程老爷悲伤过度遣散仆人请辞回乡,圣上惜才未允,这件事只让人们扼腕叹息了几天就被礼部贺家的盛大婚礼所冲淡了。
从此世上再无程家小姐魁玉。
程家宅院开工修葺的时候,她带着苦儿要去一个叫滟波楼的地方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