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
新鲜的果茶,酸酸甜甜的滋味正当好处。
“赵无忧!”如果这会,王少钧还认不清自己的敌人是谁,那他真是死也活该。当日他被生擒,不就是这位赵大人的功劳吗?
“你可以叫我赵大人,最好别直呼其名,否则我怕我一不高兴,你就会缺胳膊断腿。”赵无忧抿一口果茶,面色温和。
她惯来是这样温润的人,翩翩尚书郎,俊俏之余多了几分优雅气质。她往这儿一坐,整个刑房便显得安静多了,影卫保持安全距离的站着,井然有序。
“有本事就杀了我!”王少钧咬牙切齿。死了便能跟雪兰在一处,总好过在这里受尽酷刑,生不如死。
“不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你觉得我会让你死吗?”赵无忧放下手中的杯盏,许是觉得冷,她拢了拢衣襟,含笑看着王少钧,“王少钧,你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就这样让你死了,恐怕天下人也不答应。”
“我不会告诉你,活人蛊的炼制方法。”王少钧眸色猩红。
赵无忧笑了笑,“那我再等等!不过,雪兰姑娘能不能等到,可就不一定了。王少钧,听说你很喜欢雪兰姑娘,是吗?”
“雪兰——”王少钧的保持了缄默。
“若你肯告诉我,我便帮你把她带回来,然后让你们远走高飞。”赵无忧笑得温和,“以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你真的能帮我把她带回来?”王少钧不相信。
赵无忧抬手,表情格外认真,“我对天发誓,只要你肯说,我就会成全你们。”
王少钧犹豫了一下,却让赵无忧心里明白了几分,这雪兰姑娘,就是王少钧的软肋。有了软肋,就简单多了,事儿也就好办。
“我堂堂一个礼部尚书,皇命钦差,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给的承诺吗?”赵无忧慢条斯理的开口。她最喜欢做的,就是抓住人内心深处的欲念,一层层的剥下去。
“我要见雪兰,没有见到她,我什么都不会说。”王少钧气息奄奄。
“是吗?”赵无忧敛眸,“我这人恩怨分明,当日无极宫挟持我,差点累及我的性命。是故我既然来了,总该还你点什么。等还完了,咱们再说正事。”
她一笑,温和得教人如沐春风。可实际上,她没有半点仁善心肠。她是睚眦必报的赵无忧,是锱铢必较的礼部尚书,相府公子。
沾了辣椒水的鞭子不断的往王少钧身上抽,王少钧歇斯底里的哀嚎着。
赵无忧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顾自饮茶,一直到王少钧晕死过去。
“公子,他晕了。”素兮道。
“听说他的随扈叫廖峰?”赵无忧道。
“是!”素兮俯首,“已经被抓住了,就在隔壁刑房。”
“让王公子好好歇一会,咱们先去看看那人。”赵无忧瞧了一眼耷拉着脑袋,晕死过去的王少钧,头也不回的走到了隔壁。
廖峰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有当场被杀,却被擒拿下来。落在了东厂的手里,严刑拷打之下,只剩下半条命。见到赵无忧的时候,廖峰显得有些激动,那种恨不能将赵无忧食肉寝皮的仇恨,真让人不舒服。
赵无忧揉着眉心,拢了拢披肩,“廖峰?”
“我要杀了你!”廖峰咬牙切齿。
“身为知府公子的随扈,却助纣为虐,与无极宫的人同流合污,几欲刺杀皇命钦差。就凭这几项罪状,你死一百次都不为过。”赵无忧轻咳两声,“王少钧有今时今日,王唯庸会死,跟你有莫大的关系。你把所有人都当做傻子,所以现在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廖峰不断的挣扎,奈何铁索缠绕,他无法挣脱。
素兮冷嗤,“你给我安分点,再敢如此放肆,就杀了你。”
“杀了我?”廖峰切齿,“如果你们想杀了我,就不必等到今时今日。你们想在我身上掏出无极宫的秘密,掏出活人蛊的秘密。”
赵无忧缓步上前,“是啊,所以你肯不肯说呢?”
廖峰笑了,笑得何其狰狞,“你说我会不会告诉你?”
“东厂有一百零八种刑法,其中一种名为抽肠。”赵无忧倦怠的抬眸,裹紧了披风,“你要不要试一试,我也没见过,抽肠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公子,怕是太血腥了。”素兮道。
赵无忧轻笑,“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转而望着廖峰,在一旁坐了下来,“廖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对活人蛊知道多少?无极宫炼制活人蛊是不是为了对付朝廷?”
廖峰一口血水吐向赵无忧,所幸被素兮一掌拂开。素兮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打在廖峰的脸上,“放肆,敢对公子无礼!”
“剥皮抽骨的,实在无趣。”赵无忧笑得凉凉的,那眼神便是廖峰看着,也觉得心里瘆得慌,“我们试试抽肠。”
素兮冷笑,“卑职马上让东厂的人进来。”
赵无忧点点头。
所谓抽肠,便是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东厂最残酷的刑罚有: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宫刑、刖刑、插针、活埋、鸩毒、棍刑、锯割、断椎、灌铅、弹琵琶、抽肠、骑木驴等等!
是故让东厂的酷吏来执行东厂的刑法,自然是最简单的。
赵无忧悠然坐着,却不料外头一道进来的,除了东厂的酷吏还有穆百里。乍见穆百里之时,赵无忧眸色一窒,随即敛眸顾自喝着杯中水。
“赵大人要动用东厂的刑法,怎么也不跟本座打声招呼呢?”穆百里不紧不慢的坐在她身边。
放下手中杯盏,赵无忧笑道,“便是我不打招呼,督主不也是来了吗?这平临城内外的好戏,那一场是督主会错过的?”
“赵大人真是客气!”穆百里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方才走得急,她这般敏锐的人,是能感觉到的。来时一阵风,可他什么解释都没有。
廖峰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血淋淋的一幕。便是素兮也跟着心头颤了颤,她还从未见过世间有这般惨烈的刑罚。肠子被铁钩子勾住,从肛处逐渐抽离,何其触目惊心。
“现在说,还来得及。”赵无忧抿一口杯中水,对眼前的一幕,没有半点怜悯与仁慈。她本来就冷,身子冷,心也冷。只不过这俊逸的容脸,始终保持着最温润的笑意。
剧烈的疼痛,在蔓延。
惨绝人寰的哀戚声,伴随着生命走到尽头时,来自地狱的冥音。
“活人蛊的方子一直都在公子手中,只有他一人知道。还有这活人蛊炼成,的确是拿来对付朝廷的。”廖峰已经疼到了极处。
素兮手一抬,刑罚停止,可鲜血并没有停止。东厂的酷吏端起一旁早早准备好的参汤,便给廖峰灌了下去。这参汤能吊着廖峰的一口气,免得他当即晕死过去。
廖峰面白如纸,浑身血淋淋的挂在那木架上,生不如死。
“还有呢?”赵无忧漫不经心的瞧了他一眼。
这满目的鲜血,能让人的灵魂得到净化。在这里,杀戮的洗礼,才是重生的初始。她不想杀人,但也从不忌杀人,这生杀在握的双手,从来就没有干净的一天。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矫情,何必去装什么好人。
她,从来都不是好人。
所以她不否认,自己其实更该死的。
廖峰气息奄奄,“无极宫想建立一支活死人军队,以此来跟朝廷抗衡。”
“为何要选择王少钧?”素兮不懂。
廖峰垂眸,“因为平临城外的泗北山一代,土质非常,把血池建在这里,能催化活人蛊里的一种蛊虫更快的成长。而且王少钧是王唯庸的独子,王少钧对其母亲执念深厚。只要控制了王少钧,就等于控制了整个云华州。不管发生什么事,朝廷都不会查到王家头上。”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赵无忧望着穆百里,其实这一层她早就想到了,“我问你,你们的蛊都是从哪儿来的?”
“是上面、上面的人给的。”廖峰声若蚊蝇,“无极宫的上面有公子、有主人,还有——”
“还有什么?”赵无忧眯起危险的眸子。
廖峰却没了声音,素兮疾步上前,一探鼻息,而后以手探在廖峰的脖颈处,眸色微冷的盯着赵无忧,“死了。”
参汤也没能吊住他的命,终究还是死了。
可他最后那句话很奇怪,无极宫上面有公子、有主人。还有?
还要什么呢?
廖峰知道的不少,他身为无极宫与王少钧的中间人,必定承担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所以对于双方,他都有所了解。这承上启下的作用,是必不可少的关节。
可惜,他死了。
赵无忧皱眉不展,顾自低头想着事儿,却不知穆百里摆了手,挥退了所有人。素兮抿唇,却被陆国安拦着,只能暂时退下。
众人出去得很轻,是故赵无忧没有察觉。
她揉着眉心,以手扶额,将手肘支在桌案上。廖峰说,还有?还有什么呢?公子?主人?还有……饶是聪明如她,亦没能想明白。上面的势力必定不会太小,否则无极宫不会这般自信满满,生出要与朝廷作对的心思。
那么最上面,到底是谁呢?
她想起了他,那个在悬崖边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最后被自己驱逐出尚书府,不知下落。她揉着眉心,一想起他,便觉得浑身不舒服。总觉得在某个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就这么怨毒的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赵无忧觉得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温暖的指腹,摁上了她的太阳穴,那种熟悉的温度,让她稍稍放下戒备,紧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低沉而磁重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想不明白的事情,何必要多想,否则不是自寻烦恼吗?”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督主不会想自降身份,让木头人当自己的对手吧?”
穆百里轻叹,“若真是个木头倒也罢了,雕雕琢琢的也能做成本座想要的样子。”可惜了,这赵无忧就是一块顽石。风霜不蚀,软硬不吃的顽石。
“该听的你都听到了,如今只剩下一个王少钧。”赵无忧睁开双眼,握住了太阳穴上那温暖的手,“事情都已经了结,该回京城向皇上复命了。”
穆百里笑了笑,“赵大人舍不得了?”
赵无忧敛眸,“有舍才有得,督主已经得到了,还问我舍不舍得,未免欺人太甚。”
“温故已经给了你,赵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穆百里问。
赵无忧起身,徐徐转身看他,“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想告诉督主一声,来日交手,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语罢,她抬步往外走,“这两日便处决王少钧,且不管他吐不吐实,都得死!两日后——”
她顿住脚步,身子微微绷直,“两日后启程回京。”
说完,她再也没有停留,始终不曾回头多看他一眼。
他顾自浅笑,淡淡的道一句,“喂不熟的白眼狼。”
的确,是该回京了。
虽然他们都想知道活人蛊的配方,可他们无法在平临城待太久。此行已经耗时太久,是该回去了。皇帝那儿,得有个交代。
走出刑房的时候,他想起指尖的温度,不自觉的又扬了唇。
“赵大人虽说是个文官,可方才那样子,一点都不逊色久经沙场的武将。”陆国安道,“这般场景,竟也是面不改色,着实不容易。”
“这世上能让她害怕的,只有她所在乎的。”穆百里眉目微沉,比如简衍。
“督主,这王少钧受尽酷刑,怕是要熬不住了。”陆国安低语。
穆百里冷然,“这两天好生看着,别让他死了。两天后还不吐实,依法办事。”
“是!”陆国安俯首。
刑房内的王少钧,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他死活不肯吐露无极宫的事,以及有关活人蛊的秘密。受了刑,又被大夫强行医治。
活不了,也死不成。
这半死不活的吊着,才是最痛苦的。
王少钧如此,是故雪兰也好不到哪儿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