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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 时雨特地留心,迟迟没有真正入眠。
她已经察觉到一些不对,但却还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呼吸频率的细微区别, 虽然常人也许不能感觉到,但在两只妖怪的耳目之中却十分显眼。
但无论是吸血姬,还是吞仔, 都默契地一声不吭,与时雨一样, 在默默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直到夜幕即将散去,天空隐现光辉的那一刻, 时雨因为长久的静默和安逸的环境,其实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但在感应到房间内部发生的微妙变化时,她还是努力睁大了眼睛。
因为困意而显得朦胧的视线当中, 一道高大健壮的赤色身影逐渐成型。
冰冷的血腥气、色泽艳丽而凄绝的赤发、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强健躯体, 以及那张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容。
这就是……大江山的百鬼之王, 最早闻名天下的大妖怪, 酒吞童子。
赤红的气流萦绕在他身侧,一如忠诚的士兵在拱卫着自己的王。
“酒吞……”时雨面色茫然,几乎以为自己身处梦中。也是太久没见的关系, 骤然见到这样气势全开的酒吞童子,时雨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心慌气短,“真的是……酒吞?”
神色莫测地注视着从床上半坐起身,面色迷茫的黑发少女, 酒吞童子没有如同前两日一样,迫不及待地上前与她亲近,而是站在一定距离之外,双手抱臂,一动不动。
“这样说,每天的这个时候,你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吗?”酒吞童子的举动给了时雨充分的醒神时间,片刻后,她的眼神变得清明,望着酒吞童子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想了想,她轻轻抬起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唇上,轻声问:“这两天,都是你吗……?”
“嗯。”酒吞童子低沉地哼了一声。他的眼神从时雨那根纤细的手指上滑过,最终定格在了少女那双点漆般灵动的黑眸之上。
“星,记得之前的约定吗?”他问。
忘记了可不行。酒吞还记得先前少女漫不经心地对那个人类的女孩做出告诫的举动。对她太过放纵,反而会被骑在头上?
似乎还真的有些道理。那么这次……无论她怎么撒娇和逃避,都不能再放任了吧。
时雨有些迷惑地微微偏了偏脑袋,片刻后,脸颊突然烧红起来。
但即使内心羞耻得快要爆炸了,她还是努力按捺着内心深处退缩躲避的冲动,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那双深邃冰冷的紫眸。
“我记得,酒吞。还有……抱歉。”她低下头不再看对面骤然变寒的脸色。这句话是为了酒吞童子之前的所有维护她的行为。她一度为此感到别扭,甚至隐隐视为负担,但到了最后,却只能感觉到心疼。
她总是在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奔波着,那家伙抛下一切跟在她身边护佑左右。现在想起来,也许正是那段时间的相处将他的存在彻彻底底映入了她的心中,那火热而滚烫的爱意总是毫不掩饰又如影随意,即使原先对于男女情爱之事毫无概念的时雨,也终究无法无动于衷。
“还有就是……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时雨无视了明显处于将要爆发状态的酒吞,盯着他的眼眸认真地道。
酒吞童子明显愣了一下,那双酝酿着风暴的紫眸缓缓眨了一下,稍微有点反应不过来。
喂,等等,这句话的意思是……?
“那个约定……我会遵守的。”对面的少女仿佛毫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的身体应该做不到吧……我等你正式归来的那一天……”
酒吞童子看着对面少女双颊晕红,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底下的程度还不自知,一本正经说着话的模样,那双沉黯的紫眸逐渐泛起了光亮。
啊啊……我在说些什么啊……
时雨强迫自己直视对面那个男人的双眼,视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聚焦。从她和少年的酒吞第一次初遇的时候、他们在大江山相处的时候、百年后再次重逢的时候……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频频在脑海中闪现着,搅得她头昏脑涨。
原本即使认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她也没准备和盘托出。但只要一看到酒吞童子的出现,和他周身明显的低气压,安抚的话语就不由自主地从嘴里蹦了出来。
而且……因为太过害羞的缘故语言组织都混乱了,一不小心就说过头了啊!!
那是挑衅吗?还是说调情??现在收回的话还来得及吗……?
强行抑制住自己下意识想要逃跑的冲动,时雨的眼神开始聚焦,小心翼翼地探看着对面那只大妖怪的脸色。
然后……她就愣住了。
那个男人在笑。
既不是渴望战斗时满是杀意的狰狞笑容,也不是充满蔑然的嘲笑;并不显得狂妄,也没有丝毫的漫不经心。
那是她从未在酒吞脸上见到过的笑容。
怎么说呢,是能让她在看到的一瞬间,头脑变得一片空白的笑容。
她呆呆地看着酒吞童子维持着这种笑容,慢慢靠了过来。他半跪在她的床铺前,一手伸出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动作强势又轻柔地靠近着她。
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气息交融,时雨不由屏住了呼吸。
但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时雨眼前充满压迫感的高大身影犹如一阵烟雾,突兀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时雨内心骤地一痛,慌乱地伸手向前一抓,却触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触感。
随着日光逐渐从窗外透进,即使有着窗帘的遮掩,室内也变得微微明亮起来。血色烟雾快速地散去了,时雨只觉得腿上一沉,低头看去的时候,恰好与吞仔明亮的深紫色眼眸对上。
时雨呆愣地与他面面相觑半晌,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啊……是吞仔啊。”
***
星奈一早起来的时候,就见到向来都是晚起的时雨竟然已经坐在了餐桌边。
“时雨,今天好早。”她快走几步,拉开椅子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一面端起面前已经准备好的牛奶,一面欢快地打了个招呼。自从时雨带着一群人住进来之后,向来觉得家里空荡得过分的星奈十分满足,甚至还觉得在学校不如待在家舒服,已经暗中计划着要多请几天假了。
“星奈,早。”时雨笑着看了她一眼,“因为昨夜做了个不错的美梦,醒过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