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周通笑着说。
“说吧,无常爷是赏罚分明的主,你要什么赏赐?”
“赏赐就不必了。”周通说,“我想看看这女鬼生前见到的景象。”
“这好办。”白无常爽快地答应了,“只给你一次机会,仔细看好!”说完,拿着哭丧棒在曾柔魂魄的眉心处一点,登时一道黑光涌了出来,浮现在周通眼前时变成了一幅幅移动的画面。
画面里,曾柔正在房里给小婴儿喂奶,就在这时,窗户上贴上来只阴森可怖的人脸,长发紧紧贴在窗户上,那女鬼直接推开窗户冲入屋内,曾柔刚想尖叫,就被女人的长发给紧紧捆住了脖子吊到了高处。
“该死的女人,你碰了我的东西。”那女鬼说话的声音十分清脆,如同十六七岁的少女,清晰可闻,不似一般的鬼魂厚重似是蒙着一层雾一样,就连她的身影也与一般的鬼魂不太类似,别的鬼魂鬼气极重,身影难辨,而她却十分清晰,在月色下甚至有种分不清到底是人是鬼的错觉。
“我……没……有……”曾柔哑声挣扎着,手臂搭上女鬼的长发,却被女鬼分出的另一缕头发狠狠地绞住了,她用力一扯,登时将曾柔的手臂拗断,随后二话不说,丝毫不由曾柔分辨,直接将她甩出了大开的窗户外。
曾柔从头到尾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四肢扭曲地挂在树上,瞪着大眼,惊惧地看向窗口处飘荡着的女鬼。
“我再怎么讨厌他,他也是我的。”女鬼阴沉着脸说,穿着白纱长裙的身影曼妙如青葱少女,但脸上却蒙着一层幽绿色的鬼气。
画面到此为止,周通看完之后敛了心神,一直在思考那女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黑白无常一时之间也没说话,二鬼对视一眼,对周通说道:“你也看到了,这下就没我们兄弟二人什么事情,我们带她下去投胎。”
“有恶鬼徘徊在外,二位不管一下吗?”周通笑着说。
白无常也跟着笑了起来,那阴测测的笑容配着掉出来的长舌头别说有多渗人了,周通面不改色,听白无常推卸责任:“这不有你们这些天师吗?那女鬼就交给你了。”
周通忍俊不禁,“尽力而为。”
“哈哈哈。”白无常笑了几声,黑无常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拉了拉白无常的袖子,沉声道:“东西,给他。”
白无常一怔,随后一拍脑袋,说:“看爷这记性,差点忘了。”
他从怀里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周通,“这是你那死鬼老爹托我们带给你的。”
“我爸?”周通诧异地接过小盒子,打开一看,竟是周达生前所常用的那枚印章。
“他要我们转告给你,这印章威力极大,回家里看过他放在书柜第三个格子最右边的花瓶里的东西之后再使用。”白无常说道。
“是。”周通点头应声,他看着那枚印章,仿佛看到了周达生前的样子,眸子垂了下来,周通问道,“我爸他……在地府还好吗?”
“好得很。”白无常说,“只是他现在掌管地狱千万恶鬼冤魂抽不开身,再加上身上阴气重,你又是他亲近的人,他怕把阴气传染给你,不敢上来见你。”
“是这样……”周通抿了抿唇,低声说。
白无常见他有些伤心,叹了口气,安慰道:“父子见面总有时,等你死了,想见多久就见多久。”
周通:“……”
黑无常咳了咳,白无常才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说:“时间不早了,我二位要回地府交差了,这一屋子的人我也帮你处理好了,等他们一觉起来全都是黄粱一梦,不用你费心解释。”
“多谢二位无常爷,无常爷慢走。”周通恭敬地说道。
黑白无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拘了曾柔的魂魄就着还未散去的烟雾逐渐散去。
白无常忽然从烟雾里钻出个脑袋,说:“差点忘了,还有句话,他让我带给你。”
“什么?”
“为天师者,修人间正气,须得以匡扶正义为己任,你既然走上了此道,便得谨记‘扬善除恶’四字,切不可以天师之道违逆天道伦常,更不可残害他人!”
白无常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极为严肃,听来如雷贯耳,周通闻言仿佛看见了他父亲周达的身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谨记在心。”
地府内,黑无常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语气略带不满地说:“你骗他做什么?”
“哎。”白无常冲黑无常翻了个白眼,说,“你懂什么,这人啊,活着的时候就得有个盼头。”
黑无常仍是沉着脸没搭理白无常,白无常赔笑说:“别板着脸,走,咱们吃酒去,那小子懂事,烧了这么多纸钱给咱们,这一个月的酒钱都不用愁了!”
等黑白无常的身影全都淡去之后,整栋别墅的人跟被.操纵了一样,该去哪儿就去哪儿了,就连枯尸也自动走回了地下室。
第二天起来,几人都觉着头疼不已,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浑浑噩噩的。
周通想着那个明明是鬼却又并不完全像鬼的女鬼,一夜未眠,他把影子叫出来,问道:“依你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影子说,“她肯定是只鬼,但是有什么外力加诸在她身上,让她有一部分人的特性,说起来,与我们灵体有些相似。”
“是很相似。”周通点了点头,说,“可是又跟灵体不一样,那她算是什么?”
“不知道。”影子冷漠地说。
周通:“那你说她口中所说的‘她的东西’是什么?”
影子:“……不知道。”
“不知道?”周通说,“一问三不知,你白活了这么久。”
影子:“……”
影子咬牙切齿地说:“故意找茬,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周通:“……”
周通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笑着说:“我话多一点,你也不会无聊,不好吗?”
“别笑了。”影子粗着嗓子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你爸周达的事情。”
周通:“……”
周通脸上的笑渐渐沉了下去,他背对着影子,说:“没有,他不用我担心。”
影子冷笑一声:“逞强。”
两人都不再说话,过了片刻,影子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房间里:“人各有命,他肯定希望看见你活得好好的。”
周通没回应,就在影子觉着自己太多事了的时候才得到周通的回答。
周通说:“我会继承他的衣钵,扬善除恶。”
***
韩齐清挣扎在梦里出不来。
他正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几乎被时间冲淡了,只剩下一丁点模糊回忆的以前。
姨妈跟韩家的关系一向不和,韩家老太太对姨妈这种自在洒脱还有点任性的性格很是厌烦,曾经三番五次地找姨妈的麻烦,母亲夹在中间很是难办,后来,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姨妈被奶奶误会,赶出了韩家,自己一个人跑到了a市。
他五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去a市看望姨妈。
那个时候,姨妈开了家小小的店铺,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街上,姨妈的店装修得很漂亮,十分有古韵,翠绿的宝玉,微甜的香气,都是他童年里有关姨妈的所有印象。
那个时候,姨妈跟母亲的关系还是不好,她们几乎每次见面都会争吵,母亲希望姨妈跟她回去韩家,姨妈却执意不肯,母亲没有办法,只好坐在店里,叹气,陪姨妈聊天,聊到姨妈不耐烦地赶他们出去。
韩齐清就在店外面玩耍。
店外有一棵很大的柳树,走过不到百步就有一座石拱桥,穿过石拱桥是条小巷子,顺着小巷子一路过去是个特别漂亮的小公园,小公园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夏天,莲叶绽放,池塘里,粉色的莲花娉娉婷婷,美艳得像是姨妈脸上的腮红。
可是……是谁带他来到这里的呢?
五岁的韩齐清坐在莲花池塘边,傻愣愣地看着池塘里的金鱼不停游走,那些愚蠢的小生命把水面上的浮游物当成食物,每次碰到都会张开嘴吞食,过不久又会吐出来,一次一次地不长教训。
荷花的香气传了出来,这种荷花的香味并不浓郁,隔得近了才能闻到淡淡的清香,韩齐清伸长了手,却怎么也摸不到花瓣。
眼前忽然一黑,韩齐清的眼睛被一双娇嫩的小手捂住了。
“小韩子,你猜我是谁?~~”清脆的童音在身后响起,韩齐清愣住,随后捂住他的手松开,韩齐清转过头去,看到少女娇俏的脸庞。
小女孩笑嘻嘻地爬坐在韩齐清身边,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她晃动的双腿越荡越远,越荡越远……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韩子,我们说好了哦!”
韩齐清从梦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