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久安出院那天,是周通跟李梦俩一块儿送回来的,凌渊跟云修俩不知道又去鼓捣些什么事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到了程久安家里,李梦还得上班,就留下周通跟程久安俩人。
等李梦走了,程久安把几张定期存折拿了出来。
程久安生前是艺术家,又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本身没多少存款,有也拿去买原木做木雕了,近些年觉出木雕有问题才克制了一些,他给周通的这几张存折总共才七万,周通一眼就看出来程久安的意思。
程久安把存折往周通面前一推,说道:“那木雕我听李梦说了,总共卖了二十五万,钱收在李梦手里,我也没跟她说,木雕到我手里了,这钱你先拿着,剩下我慢慢凑给你,一定全给补全了。”
周通见程久安神情认真,也没刻意端着,诚恳地把存折推还给程久安,说道:“程老爷子,这些钱您先拿着,等凑齐了一起给我也不迟。”
程久安坚持要给,但拗不过周通,只好把钱暂时放在了周通这儿。
趁着程久安去给周通倒茶,周通四下看了看房间,整个房子不大,是典型的老房型,两室一厅一厨一浴,客厅里明显是后期加了两个格子柜,里面摆满了各式木雕,有出自程久安之手的,还有一些他收集来的木雕,百花齐放。
最惹眼的还是挂在电视机对面墙上的那幅木雕画。
木雕画被装帧得十分小心,边角都没有折损的地方,可见程久安十分在乎这副作品。
周通坐在沙发上,回身望着这幅木雕画,问道:“程先生,这木雕画也是您的作品吗?”
“是啊。”程久安一看到那幅画眼中就堆满了笑意,他去卫生间拿了抹布出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一个多月不在家以来落在画上的灰尘,“这画虽然是早期作品,但算是我的得意之作了。”
这幅画还是东阳木雕,选用的山白杨木为原木进行精心雕刻,雕像画上雕刻着一个温婉的宫装仕女正靠坐庭院里,垂眸落泪,满面哀思,背后桃花簌簌飘落,池塘锦鲤探首,遥望仕女,拱门之上挂着牌匾上书“沈园”二字。
周通看了一眼木雕旁的题字,念道:“钗头凤?”
“是啊。”程久安点了点头,说道,“这木雕上刻的正是著名诗人陆游与其爱妻唐婉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不仅仅是画作诗文能够寄情,木雕石雕也依旧可以寄情。有时候,这些本就富有灵性的石头与木头反而能够比单调的纸张更能映衬出画作的意境来。”
周通闻言,更是关注这副木雕画,画面上女子五官清晰,甚至连眉毛的纹理都雕刻得极为精致逼真。
他看着看着就有些入神,忽然见画上的女人似乎在这时候冲他看了过来,眉眼一弯,盈盈带笑,周通一怔,再看去,画作上的唐婉依然是垂眸落泪,一点儿没有刚才的俏皮灵动。
周通微微蹙了眉头,问道:“程先生,这幅木雕是在之前还是之后?”
程久安以为周通想要这幅木雕,但是他真的记不清是前是后,只好如实相告:“这个我记不清了。”
“好吧。”周通理解地点了点头,问道:“我能再看得仔细一点吗?”
“可以。”程久安见周通真心喜欢,“要是不嫌麻烦的话你可以先取下再看。”
“好。”周通想想这样也方便就上前,准备把木雕画作摘下来仔细看看其中精妙。
字画装裱有封印的作用,要是有可能的话,周通还想直接把这幅木雕画拆开,看得更仔细一点。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正帮着周通搬画的程久安暂时放下木雕画,转而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为首矮个子的年轻人见了程久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口白牙晃得程久安眼疼,语气活泼清脆地说:“您好!请问是程久安程先生吗?”
“是啊。”程久安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我是慕名而来的!”矮个子扬起笑脸,说道,“听秦先生说,程久安先生的木雕作品十分精妙,我们想来看看,这是秦先生的名片,您看。”
程久安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名片,一看上面的名字,顿时了然:“是老秦啊,你们是他的学生?”
“是啊是啊。”
“那请进吧,家里还有个客人,也是个年轻人,应该没关系,你们可以交流一下。”
“邹飞?何愁?”周通惊讶地看着来人,邹飞见到周通在这儿,脸色顿时一变,笑脸僵在脸上,尴尬地瞅了一眼何愁,要何愁拿主意。
刚才听见门口的人声周通就觉着有些熟悉,再一看到何愁跟邹飞就明白了,这俩人可以啊,骗人骗到他的地盘来了,还直接钻到眼皮子底下了。
“你们认识?”程久安也很意外,左边看看周通,右边看看邹飞跟何愁俩。
“是啊,认识。”周通笑着看向邹飞跟何愁,后者脸色十分难看。
但是邹飞没走,他眼珠子一转,冲周通伸出手来,说道:“周通,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还行。”周通没当场戳破,看邹飞准备玩什么把戏,他目光落在何愁身上,何愁的那些事情他都听云修讲了,也是个命运不好的,可这会儿何愁的眉头就一直没解开,像是有什么心事压在心上一样,一句话不说。
邹飞见周通在看何愁,上前一步挡住了周通的视线,哥俩好似的揽着周通的肩膀,把周通往沙发上带,邹飞扭头看向程久安,说道:“我们一起剔漆的时候认识的。”
木雕做到最后需要上漆,程久安对邹飞的说辞没怀疑,他说道:“既然你们都认识,那我就不多招待了,我去给你们倒杯茶,你们慢慢聊,别弄坏了我的木雕就行。”
“哎,程先生您去忙吧!”邹飞又活泼地招呼了一声。
等程久安走后,邹飞坐在周通旁边,笑得眯眯眼看向周通,说道:“周通,我们就是来玩玩的,你别拆穿我们的身份,等会儿出去请你吃饭,你看怎么样?”
周通:“……”
周通疑惑地看向何愁,又看了看邹飞,觉着今天的邹飞有点不对劲,活泼得很,以前邹飞成天跟在何愁身边,像是个跟屁虫一样,成天黏黏糊糊的,虽然也爱说话,但是话里多少都带了几分小傲气,不会像是这样。
邹飞见周通不说话,拿胳膊肘捅了捅周通,说道:“你看怎么样?给个准话吧?我俩这次来真不是骗人的,怎么样怎么样啊?”
周通没正面答应,只隐晦地说:“看情况。”
“那我这就算你答应了啊。”邹飞笑得扬起两边的酒窝,他看向周通刚摘下来搭在沙发上的木雕画,一脸惊喜地说,“这木雕画好精致啊。真逼真……红酥手,黄藤酒,满城□□宫墙柳……有意思有意思。”
他的手不停地在画作上抚摸,尤其是仕女身体周围左右流连,周通目光落在邹飞指尖,忽然看到一点点光闪烁在邹飞指尖,周通眼疾手快地将邹飞的手抓住,拿离化作。
邹飞一惊,差点弹坐起来,他一脸发懵地看向周通,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忽然抓住我手了。”
不对。
周通眼里的阴阳眼游动,仔细看向邹飞,捕捉着邹飞身上气的变化。
邹飞额头上的那一团阴云越积越多,比他上次见到的还要浓郁,然而正是因为这团阴云太过浓郁才导致周通无法看清黑云之后的东西。
他觉着这次见到的邹飞跟以前不一样的,但是不一样在哪儿却又看不出来。
周通又看向何愁,从刚才进门开始,何愁就一直一句话不说,也不看邹飞,像是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一样只负责跟着邹飞,其他的事情一律与他无关。
这俩人,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