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庭静寂,只有细碎的电光撕裂空气时发出的轻轻的“啪嚓”声。宋邢二人便如僵在原地一般,谁也没有挪动半步。
群豪不入战局未临其境,看不出其中异状,然而在对战的两人之中,这瞬息工夫已如半日长久,你来我往攻守了数合。邢人万和宋必图都是彼此暗惊,心中各自警戒。
夺凰!
凤凰三千年一涅磐,集梧枝为薪,燃火自浴而得新生,本是火中圣兽百禽之王。宋必图的‘夺凰’便是以千鹤之火夺其势!
数不清的红色飞鹤从虚空中来,翅膀挨着翅膀,长颈连着细足,尖喙如剑,阔翅如刀,被宋必图驱动着齐向邢人万蜂拥穿刺。瓦上,椽尖,甚至光滑的廊柱,铁檐翘角之上,处处是这些喷薄着热气的赤色飞禽。邢人万能从细微处判断出这些都是幻象,然而,说是幻象,但是幻像里蕴藏的法力又岂能舍之不顾?仓促中策令群燕分解重合成如意环来束缚对方法力,然而光燕有限,而火鹤却近无穷,如何阻挡得了。便在他变招想重新布阵之时,宋必图的又一招暗袭攻过来了。
绵声之雷。这是将雷劲渗入乐曲中的招数。邢人万耳中听见的只是几声清脆的短调,然而甫动手足,两耳之内却突然一热,如被火线贯进,同时身子顿麻,各处筋肉关节便似被许多棉丝充塞住一般,难以行动分毫,周身循环的灵气更是激荡紊乱。邢人万面色微变,眼见着光燕脱离掌控不能阻敌,火鹤长驱直入,不得已使出了屏魄之术,在面目四周屏起了淡淡的金光,混杂了多重法力的护罩瞬间阻隔一切声光,解掉中术之危。同时使出了更高阶的防御术,四臂童子定波咒。
这一式奇诡的防御阵法一出,宋必图的攻击顿然被遏。那面环着童子的光轮虽然不大,然而却似定海基石一般,任由四周浪起潮飞,它能将靠近四周的所有法术尽数湮灭,火鹤群一重重的压上,但却像泥牛入海,激不起一丝波澜,只要靠近光轮,便被巨大的吸力吞噬掉。
敌人攻势最盛之时,便是其防御最弱之时。临敌无数的邢人万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眼见着宋必图强势的进攻无法寸进,还要接连催逼法力想要硬冲四臂童子定波轮,当即策令燕群,齐汇一线急前穿去。
这一次临危反击,下手更不容情。数百只光燕首尾接连,更不顾压在邢人万身前的无数火鹤,呼啸着贯成一条亮线冲向宋必图,喧出的鸣叫直如山崩海啸!
“呼!”悬在光燕上方四尺的一排磨难钟被狂风卷到,猛扬起来,笔直的伸向宋必图,铜声当当直响,崭新平整的红毯,正如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划开,底下的土层更被一线齐切,碎土雪粒纷纷跳起。
群豪勃然色变,这般夺人神魄的攻击,别说如何抵御防守了,只是旁观着都觉得心中震抖。
宋必图一招使老,便被敌人趁虚反击,心神微乱,仓促之际,抽调起身周所有劲气,阻隔在当面。
“嘭!”这一声巨响如百鼓齐鸣。空气层层激荡,第一只燕子撞在了护盾之上,裂开了白色的雷光。宋必图身子后仰。
“嘭!”第二只燕子接踵而至,绽出的圆桌大小的叉状闪电覆盖住了刚刚裂开的第一片雷光。宋必图倒退两步。
“嘭!”第三只燕子几乎未差分毫,与前两只同时撞上了护盾,白色的亮光让满庭看客面色变得白惨一片。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密集而巨大的爆声再无停时,赵家庄这一刻间仿佛有三军将士同时擂鼓,整个隆德府城几乎无人不闻,数百只光燕全不受到阻碍,一只接着一只的撞在宋必图的护盾之上,闪亮的雷电刚刚绽起,便被新的雷电覆盖,激荡的空气刚涌出一波,下一波几乎便尾随着向八方传扩,在宋必图向后倒退的几十步距离,雷火象烟花一般绽放,一朵接着一朵,密密的连成一长排!
“够了!”看到这副场面,凌飞哪里还能沉得住气?霍然站起,天罡剑持手,斜着向前一挥。
庞大无匹的劲气如水底下的暗潮,无声无息卷向群燕。他满拟这蕴了四成法力的出手,定能将邢人万的攻击尽数化解掉。然而很快,凌飞很快就大吃了一惊,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邢人万的实力,这小子的功力,远在他想象之上!燕群非但没有如他所愿遇风即刻飞散,反而遇阻更勇,当前的十数只变得明亮炽烈,光羽带着流线,以更快的速度穿向宋必图!
“给我停住!”凌飞绽声大喝,面上迅速闪过了一片红光。天罡剑缓提而起,倏然劈下。
天下第一掌门的蓄意出手,天下有几人可以直当其威?这一次燕群再难幸免,一线尽数炸裂,青光四散。宋必图这时已经后退到了中厅里面,面色微微有些苍白,胸口起伏,但神态却还镇定从容,未见窘迫。邢人万微微一笑,抬手将飞在后面的燕子抬高,贴着屋檐飞上天空,重新聚成一条青龙。身前的四臂童子定波轮也慢慢淡化消失。
他知道,这一轮交手,他已经占了上风,师傅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
“蜀山弟子果然非同凡响,受教了。”
宋必图拱手道:“惭愧,邢师兄不只法力高深,对时机的把握更是高人一筹。宋必图自愧不如。”
班可言这时从人群里出来,哈哈笑道:“宋兄弟何必客气,其实我们都看出来,宋兄弟根本未出全力,手下留了情,才让我邢兄弟有机可趁。况且,只这一场切磋来说,你们还没分出胜负呢,邢兄弟仗着年长几岁,一时占得上风,这可不能说就比你强。”
宋必图微微一笑,道:“这是班师兄抬爱。胜便是胜,败便是败,宋必图确是输了。”
班可言还待说话,哪知便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唉——”
若怅惘,若怆然。悠悠的余音如同空谷中传远的回响,一层层递减降弱,但却经久不散,庭中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可是细察其源,却是谁都无法分辨声音的方位。
中厅诸老,凌飞,宏愿法师,章节道人,叶蘅,赵东升,刘振麾,人人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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