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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之上落下的阳光正透过薄透的青云,洒落魔都,岁月台清气横流,地火幽幽。魔都之中,大凡有身份者,皆以陆续入座在岁月台下。比起前两日打扮简约朴素的宁非烟,今日倒是盛装出席了一回。她眼尾眉梢描绘着妩媚的黛色,唇畔袭红,眉贴精致花钿,身上穿了一件霜青色的里衣配上绛紫色外裙。好巧不巧的,她席位座下的一树桃花食了雨露,开得正浓,愈发衬得她蛾眉曼纤,令人望而惊艳,品之沉迷。不知是体贴自己的贴身影子受伤深重还是今日心情格外好,从来未允与她并肩而坐的杀手红妆,今日竟是难得破格恩准与她同座一席。红妆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温酒洗箸。余光偷瞥之下,却发现宁非烟正在打量着岁月台上,坐在魔君陛下次席的两道身影上头,目光流连,久久难收。只听她声音含着低迷浅笑,道:“早就从那道听途说里,听闻今日魔界将迎来两件大喜事,其中一件喜事与魔君的私事息息相关,尚未可知。还有一件喜事则是说,独掌一域的魔狱幸无,近日来不知是怎地,竟然破天荒主动要求投诚于魔界,今日一看,这看似荒唐的传言竟是真的。”魔君次席之上,正坐着一位肤色诡异苍白,眼神腐朽的青年男子。正是那让妖魔都为之闻风丧胆的魔狱幸无。魔界有狱,创与十万丈九幽冥海之下,虽立于魔界,却不受任何魔族哪怕是魔君的管辖。魔狱是关押魔族罪无可恕,犯下滔天恶行的罪徒的绝狱死地,但凡入魔狱者,绝无半分存活归来的可能。九幽冥海之下的狱牢,万法无用,汲取了上十万年的罪徒戾气,从而滋生了十万丈深海之下,第一道有意识的狱灵。那便是幸无。据传说,在魔界的第一位君主,为老魔君篡位而陨亡,而那第一位魔君灵魂本不灭。却为老魔君连同肉身魂魄一同投入魔狱之中,炼化仅仅十年,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曾剩下。唯剩一身戾气滋魔狱,使得魔狱之中恶之花盛放永恒不凋。以戾气为生,七苦八怨为食的魔狱幸无,无异于在这片大陆上,是最为灭绝人性、丧心病狂的存在。但正因为如此,才侧面证明了幸无的可怕与强大。今日能得他的投诚,的确是件天大的喜事。目光细细打量的宁非烟忽然为幸无感应到了。他那双死海般漆黑的幽然瞳子漆漆凝视过来,视线冰冷如刀,一触之间,宛若直劈魂灵,彻骨的寒。宁非烟面色微变,忙收回目光,低头饮了一口酒,深深吸了一口气。“魔狱投诚一事,早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台上另一人又是什么来头。”红妆知她指的是台上那位带着白银面具的女子:“据说是幸无在人间徘徊时,一次意外捕捉到的一缕心魔,天地冥三界之中,不论神佛魔妖,凡离体心魔,皆化单独的立体意识。魔狱之中生灵难存,却可养心魔,听说是他将这道心魔残念生生养得无比壮观强大。今日前来,投诚的诚意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这位心魔化身成人的可怕存在。”宁非烟有些不解:“区区心魔而已,又如何能够有此资格,与魔君陛下同座岁月台?”红妆摇了摇首,道:“此事我也不知,只晓得那是天玺剑宗里,一个地位极为重要之人的心魔所化,既然能得魔君招揽,那自然也有着她自己的存在意义,我等自然也不能窥视圣意。”岁月台上,三人成语,其音不为台下人所窥听。女魔君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穿了一件颜色极浓极艳的鲜红君袍,就如一幅盛世的画,以笔触勾出轮廓,君袍上染颜色,最后形筑成一种惊世骇俗的美丽。她举杯朝着心魔女子方向一敬,举头投足间尽是洒脱大气感。“都说天玺洗雪剑,乃是神界之风,仙山之秀,行如千年古树,心修一口明净通明之剑,斩红尘,断凡丝,洁尘如雪。先生却能入住她心,为清净剑斩而不灭,盗心而离,自生魔脉,属实令朕钦佩不已。”心魔女子看到魔君朝她敬来的酒,正欲取下脸上的面具,却被魔君立刻出言阻止:“面具还是不要摘了?朕虽然十分佩服先生的本事,但云容的那张脸瞧着属实令人厌烦。朕怕你摘了面具,朕忍不住出手将你给杀了,所以还请先生能够容忍一二。”面具下,云容目光在女魔君那张脸上流转一圈,静声道:“理解,即便是我,看到了那张愚蠢又自大的脸,掌中久消磨的剑也压抑不住,想要出鞘。”女魔君神念在她身上细扫数圈,几番都得以确认她体内的气息正属心魔无异。且听她方才的语气,对那云容的反感厌烦之情也不似伪装,不由打消了心中对她身份的怀疑。在确认她当真是云容生出的一道心魔所化后,女魔君心生畅意,一时间想到了不少折腾人的法子,待日后来好生试上一试。她举了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目光扫视台下,却不见百里安的身影。心魔女子瞧出了女魔君一抹难掩的不安来,她淡声道:“早就听闻魔界一河河主蜀辞大人所掌魔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吾专修心剑一道,不知今日可有机会讨教一二?”女魔君收回目光,心道魔狱幸无与她才从人界归来,怕是不知前两日的君归宴洗河变化。今日一来便急着向蜀辞讨教,莫不是看上了那一河的宝座。她笑了笑,解释道:“自然可以,只是先生有所不知,早在君归宴的第一日,魔河蜀辞被遭逢挑战,已然落败。如今早已不是什么一河蜀辞,而是六河蜀辞了。”心魔女子诧异:“魔界竟然寻回了六河河主?”女魔君微微一笑,道:“朕运气极好,也算是失而复得。”心魔女子感慨:“也不知这六河河主究竟何等来头,竟然能够打破不死的传说?”女魔君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得意幼稚起来,她正欲将这位新的一河河主,也就是她未来的王夫好生炫耀夸赞一番。只是目光一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远方人群之中缓缓行入宴中的那道人影身上。她唇角一勾,开心地笑了起来,用目光为心魔女子指引方向,道:“我们的一河河主大人,这不是来了吗?”心魔女子寻迹望去,面具之下的那张脸飞快地闪过许多情绪,她前所未有的失态,霍然从席座上站起身来。面具之下的一双眼睛深深震颤,仿佛看到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