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张口轻吐一口气息,淡白色的灵力吐息落在了那道青色剑气之中。
瞬间,如甘霖浇洒,那道剑气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茁长,凝虚如实。
几番变化之下,青色小蟒形态的剑气忽然分化出双蟒之势,尾端相连,两蟒抬头。
百里安正讶于此番古怪的变化,斜插石缝里的天策钧山嗡然一颤,似念念之中,轻有回响。
百里安目光一动,带着几分惊喜之意地看向天策钧山剑。
天策钧山剑出自于昆仑山,虽不知出于哪位炼器大师之手,可此古剑却是一把未完成品。
此剑无法附灵,更无法刻印铭文。
世间灵剑,以心御之,并非是单方面的以灵气驱物御剑。
而是需要先养剑心,以铭文为通灵之桥,与剑共语同心,方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御剑。
这也就是灵剑威力之所在。
与剑交流,心念一动,剑出九嗥!
落刻铭文的剑方可称之为灵剑。
如若不然,一把铭文难刻的剑就宛若无法点化的顽石一般,无法交流。
每一把剑出世之日,皆生剑心。
若执剑者的意念无法通过铭文入剑交流。
久而久之,听不见这个世界之语的剑心,便会随着岁月的流觞而慢慢封心死化而去。
可是在今夜,这把天策钧山剑,竟然有着瞬间的触动。
百里安也在那一个瞬间,仿佛抓到了一抹极为微弱的心跳声。
他眸光大亮,屈指点出,指尖青色双蟒剑气急飞而出,如清光如海,没入在了沉厚的剑身之中。
良久。
被淡淡剑气萦绕的天策钧山剑没有传来半分动静。
就像是一个行将朽木的失聪失明老人,奄奄一息地吐着死意的剑气。
百里安静看许久,见天策钧山剑真的没有再触动一下,心道他的想法莫不是错的?
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他抬手正欲招回剑气,谁知手指轻动间,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个转瞬即逝的心跳声。
不是错觉!
百里安闭上眼睛,细细凝神。
再度睁眼时,他漆黑的双眸清晰地倒映出夜下古剑的轮廓。
他摊开手掌,如召唤另一个自己。
“嗡!”
青石裂缝里,回荡起了沉重的剑鸣之声,剑音并不清越,宛若心如死灰的坦然与平静。
百里安天生清润温和的眼眸骤然严厉,他沉声道:“未曾折剑,心怎可亡!”
青石裂缝为之一阔,乍现清音,古剑倏然而起。
无念而引,无意驱物,如梦方醒般划出数道切风过雪的剑光,最后稳稳落于百里安的掌心之中。
冰冷的长剑入手重势稍减,百里安轻挽剑花,横剑与袖,细细打量这把古剑。
黑金两色交织的剑体,锋芒未曾毕露,自成一体的长剑颇具内敛之势。
他忽然轻咦一声,看见剑格之下的隐秘藏锋间,附着一层微厚的暗色血锈。
那色泽暗沉,若不细观,几乎要与鎏黑色的剑身融为一体。
彼时,那微厚的血锈剥落成灰,簌簌而落,露出了原有剑锋间一道暗藏的铭文。
青色双蟒剑气便流与这道铭文之中,清绽剑辉。
百里安没有看错。
那的确是一道铭纹,只是这道铭文浅薄,仅勾勒出了浅浅初笔,难以形势,却也只能算得上一道残纹。
可正是这道残纹,宛若是在厚茧化石上敲碎出来的一道小小裂缝,借着那缕青色剑芒,照进了剑中的世界。
此刻,这把天策钧山剑,也才是真正的被初次唤醒过来。
百里安认真观剑,面上不由挂起了一丝微笑。
那道浅淡古老的纹痕,像是剑标一般指引了这把曾经被主人遗弃的剑,清晰地给出了方向。
天策钧山剑在他手中嗡颤不止,有一种被人重拾于手的激动与喜悦。
百里安弹剑一笑,心境在悄然之中随剑变化。
渡劫半月有余,一直难以抓住的那个难解之题,仿佛在这个瞬间,一通百通,一悟千悟了。
他举剑轻朝着虚空轻敲三下,如叩门前的行礼仪式。
渡劫之境,易改的不仅仅是日就月将的灵力修为,脱俗超凡的肉体,还有的更是那入境观世知微的心境。
天空之上启云城。
云城如远道,遥遥可见两扇门开之奇景。
一道若有若无的联系,像是心口间的红线,从彼端的世界接连到了此端。
身下影子涌动,有狼影蛰起。
天上云卷曙光,有神迹现藏。
百里安没有想到真的能成。
自离仙陵古城,鬼山重封,青铜门长关不启,百里安便仿佛与那个神秘可怕的大世界截断了联系一般。
可望月并不属于六界,若当真他与青铜门断界而开,那么望月又是如何能够存世不亡的呢?
于是,百里安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借龙魂之力,渡九死之劫,魂启开灵,以召古门。
而事实也正如百里安所料,青铜门择主而寂,并不是真正的自封于鬼山三境之下,而是被百里安带离了仙陵城,隐入了无境之境里。
如今,他竟当真在这魔界之中召出了青铜门,倒也是柳暗花明,多了一个与魔君抗衡的手段。
天空之上,那两扇门影轮廓一隐而逝,望月狼长啸一声,跳入百里安的影子里藏之不见。
风拂野草,萤火散尽。
青灯暗影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吹笛童子,做臣服状,跪在他的脚下。
这时,衣拂晚风的声音渐渐近来,百里安举目寻声望去,只见尹白霜正顺着山陵小道向夜雾中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