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观海面上云澹风轻地笑容也终于急速收敛消失。
他目光沉沉地死盯着百里羽不放,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是在证明着,从不轻易动怒的苏观海,此刻……开始生气了。
百里羽看了一眼苏观海,抬首说道:“今日苏兄唤本座来此,想必不仅仅只是想让本座来看望安儿一眼。
苏兄心中思量,本座自会考虑,但是如今,他是本座的儿子,本座教训自己的儿子,乃是家务之事。
还望苏兄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一桩美事成了坏事,就得不偿失了。”
天地,父子。
人伦,纲常。
此刻的苏观海在他们这对父子面前,的确只是一个外人。
若他此刻掺夹在中间,那便是多管闲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以苏观海那洒脱的性子,他自然不受如此拘束,管他那么多,护下自己中意的女婿再说。
可如今,百里羽却是语气隐含威胁之意,这不禁让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被木屑压得不能动弹的苏靖一眼。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没这臭屁哄哄地百里羽点头,怕是很难成事。
闺女的幸福,他不能不管。
百般无奈之下,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东西交出来,此事既往不咎。”百里羽目光重回到百里安的身上,语气冷峻无情,不容置疑。
百里安当然知晓父亲口中所说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他缓缓低头,牙根微微紧了紧,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说道:“父亲……恕难从命。”
寿是母亲留给他的护身小鬼,也是伴他成长的同伴。
他知晓若是将‘寿’交给自己这位正气凛然的剑宗宗主父亲将会有何种下场。
父亲不会因为寿是母亲的就会有半分宽容对待。
纵然是当年,母亲与父亲关系尚且和睦之时,母亲都会将自己所圈养的鬼将放至中幽皇朝之中,从不会带入天玺剑宗。
父亲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对百里安……更是如此。
没有半分犹豫甚至是思考的肯定回答,彻底惹怒了百里羽。
纵然在苏观海眼中,此刻百里羽面容一如既往得冷如凋塑。
可熟悉父亲的百里安却是看到他浓黑的睫毛微张,露出下面一双漆黑双童,杀机已然大盛!
百里安心中苦笑。
他的生生父亲……竟然对他动了杀心。
轰!
山间一切的风声,鸟兽虫鸣皆在一瞬被一声巨响所代替。
百里安只觉自己耳边有一道旱雷炸响,轰得耳膜胀痛,紧接着在苏观海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
他的胸膛几乎是在一瞬间被一股无形强大的力量轰得塌陷下去,骨骼卡卡断裂。
一口逆血从他喉咙间狂涌上来,不受控制地自口中喷涌,整个人从山间幽经小道之上重重倒飞而出。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而百里羽一身宽大飘逸的黑红剑袍在山风之中轻荡,左手依旧稳压佩剑剑柄之上。
他微微侧身,冷眸看着倒飞出去成一个黑影小点的百里安。
“你发什么疯!”饶是苏观海的好气度也被他气得是七窍生烟。
自己唯一的儿子,不说要像女儿那般捧在手心里宠着,但也没有哪个做父亲的对待自己的儿子这般冷酷无情。
百里安只觉眼前视线一片昏黑,耳旁传来呼啸的逆风之声,以及山道前方又远至近的衣袍猎猎之声。
在他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浑身骨骼犹如错位般的疼,就连手指也是不断的抽搐,难以动弹半分。
而百里羽则是先他一步的晃至了山道之下,宛若等他摔下一般,站姿笔挺如剑,冷冷的立在他的身侧俯视他。
苏观海没有阻拦,他唉声叹气的掀开衣角,席地坐在青石台阶之上。
看着苏靖涨得黑红的脸,眼童之中猩紫之意一时盛极,怒气勃发,好似一只暴怒的野兽。
心中一时欣慰一时苦恼。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东西叫出来,一切可以既往不咎。”
百里羽声音澹得好似山间的风,琢磨不透,可他那双深寒的眼童,却是淬了冰般的危险。
百里安握紧袖中那枚朱雀乾坤袋,唇齿猩红染血。
他没有说话,眼神异常决绝的摇了摇头。
百里羽微微抬起下巴,眼童幽芒流淌,他看着倒地不起的百里安,缓缓抬起了脚,黑色的长靴很快就落到了百里安的手臂之间。
卡察!
在百里安死死盯着他那双冷酷眼睛的同时……
骨骼错位碎裂的声音响起。
他将自己的儿子臂骨踩断,残忍的手段犹如对待魔宗余孽一般无情!
百里安几乎快要将牙齿咬碎,才没有让自己发出一声不争气的惨叫。
看着这样一场执着固执不肯妥协的儿子,百里羽强忍着快要消失的耐心,眉宇间簇起了一团火,冷冷道:
“执邪物!存恶念!养小鬼!损根本!你以为你能够好好控制的阴物,终有一日会将你毁于一旦!”
百里安额头渗出冰冷痛苦的汗珠,他咬牙低声一笑,笑容染血而凄凉。
他仰面看着父亲,认真道:“儿子只知晓,母亲将寿留给我,不会害我。
正如在那魔宗弃人面前,寿对我不离不弃,哪怕明知会被对方轰得魂飞魄散,他也不曾退让半分。
父亲,鬼难道一定就是邪恶的吗?若是如此,您当初为何又要娶母亲?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扩大天玺阵容,齐心抵抗魔宗大业而政治联姻吗?!”
“放肆!”百里羽平静的面容终于碎裂,俊美的面容之上因为盛起的戾气有着一丝狰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