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七个月就像吞并在驻扎在人间阴暗秽土大地万丈之下的神秘势力,未免有些天方夜谭。
百里安也并非只会做一切不切实际的大梦,他当然知晓此事之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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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若想事成,盲目策划布局定然是行不通的,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他困于九幽冥火整整三年,如今再度踏足人间,当然需要先好好亲身熟悉一下这个人间,再行谋事。
虽然前路困难险阻如万仞高山,可对于百里安来说,如今能有小白的消息,便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根据君河的描述,在距离百里安此刻所处之地最近的地下暗城组织,是在一个东七百里的赵国国境之中。
赵国,乃是列国之众,中下游的小众国家,国中奉养的仙宗门派,多数都是三流之列。
便是国教宗门,也不过堪堪二流仙宗,近几年,被猖獗的地下暗城荼毒甚深。
据君河的消息描述,赵国国君胆小贪生,其国家宗门青罗宫宫主更是为首臣服地下暗城。
甚至连自己宫门之下的弟子,都能献给地下暗城的分坛主做秘术实验。
国中上下,怨声载道,凡人百姓,更是民不聊生,举国乌烟瘴气。
想必要不了几年,国内的价值给地下暗城榨个干净,怕是就要被轻易抛弃,叫其他列国瓜分捡漏蚕食。
百里安正巧,想在地下暗城买些消息。
不同于君河,有着葬心的记忆经验的他,虽通晓人间事,魔界事。
可他再强,也无法将手伸进仙界,所以对于金仙丰虚,只能一筹莫展。
可这地下暗城的城主,是秦国长公主赵文君,这个女人藏金多年,论本事手段,实则却是在百里羽之上。
这地下暗城在她手中,确实也经营得风生水起,光是贩卖情报这一点,六界之中,便无人能及。
在君河手里头查不到的事,或许在地下暗城能有收货。
以百里安、尹白霜、嬴姬三人的脚程,七百里的路程,却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
君河早已为百里安备好了入地下暗城的条件,可事实证明,君河还是高估了赵国国君的实力。
还未等百里安众人入城,正好恰恰亲眼见证了赵国的亡国之日。
赵国国都城门大开,无数百姓背着包裹行囊,牵着孩童幼子,鱼贯而出。
城墙之外,并未见到大军压境。
城中,更无狼烟号角,只见剑气纵横,杀伐满城。
只是那凌厉的剑气挥洒之间,并未落到城中不通修为的凡人百姓身上。
偶有一缕剑气斩入人群,斩杀的却是试图鱼目混珠,借着凡众混淆逃离出境的城中修士。
百里安御剑落在城头,目光透过重重腥风血雨,看着天空之上御剑穿梭不绝,苍姿昭昭,剑袍猎猎。
那黑红踏火夜麒麟的图腾纹章,在血染的夕阳下望之如云,气韵风姿绝非寻常仙门修士能够并肩比拟的。
百里安双眸不由泛起复杂的波澜。
这刚一离开中幽,第一时间竟就先撞上了天玺剑宗的弟子。
百里安不禁怀疑君河这番都有可能是故意安排的了,在天空之上纤陌纵横的主剑阵里,百里安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只见洗雪剑当空横扫,剑气强出又强收,爆发力霸道惊人之中又带着一丝悠远的古寒之意,空间骤寒,剑气过风留痕,在风中卷着凌厉气息如霜如尘。
西北方,兵力重点集结,正保护赵国国君准备拼死一战突围出城的千余人。
在这有迹可循的剑气横扫之下,颈下三寸一处灵力节点瞬然爆破,血浆乍现,一身修为被一剑荡了个干干净净。
整整千余精锐部队,瞬间失去行动力,甚至连手中重剑都拿不稳,哀鸣惨叫声里,接连如栽葱般倒了下去。
唯余那庸君一人骇然惶恐地站在那里,涕泪纵横。
云容只是沉沉静静地立于虚空之上,夕阳金光中,乌衣墨发,更衬她肤色白雪,脖颈修长,一双秋水翦童清澈而明幽,眉骨明丽好似遒劲枝梅。
便是在这一片腥风血雨的杀伐里,她的姿态亦有几分冷澹的闲散之意。
她手中之剑,杀气正浓,可出剑之时却未伤一人性命。
只见云容抬起纤长匀秀的手,轻拢身上略为宽大的剑袍。
她平静地扫视了一下城中的惨状,白皙的侧颜微偏,向自己身后的一名内门师弟吩咐道:“将那批俘虏擒下,交于二师姐来审问。”
那名年轻的弟子手礼都已经拱好,正欲答是。
偏在此时,一股更为凌厉如麻的劲风从高处掀舞而来,大风摇撼着大地城楼,深藏龙吟剑鸣之声,好似穿梭在千军万马里铿锵呐喊,又似神灵巨掌,拂去一切生命的痕迹。
风撕扯衣衫,那千余众修士的头颅好似熟果自树坠下,滚滚而落。
鲜血染红大地,就连狂风涌起之间,都裹挟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味。
城中逃命的百姓固然知晓自己生命并无威胁,见此血腥一幕,仍旧忍不住崩溃地尖叫哭喊出来。
百里安忽然感知到身侧的气息有了些许的微妙波动变化,他心有所感,目光投望过去。
远处山天相接的高楼处,一袭黑红剑袍站在宛如沐血的残阳斜辉中,彷佛与这片杀伐战场格格不入,如此诡异静谧。
好似将要融化在这片天光之中,在那袭曾经意气风发的剑袍之上,竟是难以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一步步走下高楼,红漆木阶上粘稠快要凝固的血迹很快染红他的长靴白底,男人手掌稳稳地压着腰间未出鞘的剑上。
那柄剑,却不再是闻名天下的升龙,而是在普通不过,仙门随处可见的一柄道剑。
“别杀我……别杀我……与我无关……真的与我无关的……”
赵国国君看到来人,魂都似乎快要吓散了去。
两条腿抖成摆子,甚至丝毫生不起平日里自称朕的习惯,。
恐慌地将两只手不端在胸前搓着,以卑微可怜的姿态求饶。
百里羽面无表情,甚至连目光都宛若是直落在深渊之中。
他目不斜视,与赵国那庸君错身而过时甚至连手掌都离开了腰间的剑。
赵国国君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他被腰斩而断,倒在血泊里,再无声息。
百里羽抬眸,冷澹的目光好似看了云容一眼,澹声道:“邪徒之下,没有俘虏。”
百里安这时才发现,他曾经的父亲,天下剑主,秦国七公子之首,列国之中最英俊的男子。
此时,头发竟已灰白苍朽,全是死意。
曾经那双亮如剑星的眸子,也如沉溺在浑浊的泥潭之中,再也看不见半分光辉亮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