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深渊之下,如凝聚出了一只庞然的巨兽影子,开始在百里安的身下盘踞游去。
蜀辞立于水面之上,任她手段通天,也无法到达水下世界。
而百里安的身体却是有一半是在水中。
蜀辞冷笑一声,道:“你似乎忘记了,吾辈的魔河之名不同于其他五河,除了‘不死’之外,还有一个名字,名为‘魔兵’。”
话音落下,她朴素的衣摆与水面之上,如一尾青莲般招展舞动起来。
蜀辞一双深蓝色的幽童明亮而锐利,宛若有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月光落在她眼里,那眼眸在沉沉的寒雾之中愈发的清而焕明。
霜雾混着月光在这片幽寒的地狱空间里缓缓落下。
月光落霜,似有碎玉之声。
原本属于鬼仙岁游的死亡光影开始随之发生改变,千缕万缕的月光结成霜灰,如落网的尘埃,如叶上的洁雪。
空间之中,幽蓝的月光宛若时空凝滞的雨线般在这片空间里折射裁切出了一片美丽而神秘的景色。
她就静静的立于那月光之中,霜雪之下,六尾齐开,身上的血污尽数被洗去净化一般,圣然美丽得宛若妖国少女。
蜀辞抬起手掌,拈住一根极细的光线,如信手拨弄乐器的丝弦般。
“嗡————————”
巨大的光色雨线千万道,同时嗡然鸣颤起来,那些沾染挂在光线上的霜华砰然飞溅而起。
影影绰绰,宛若星海灿烂。
有风拂过水面,似有什么东西从她指尖开始苏醒。
那道苏醒的意志从她指尖传达出来,然后瞬间分开弥散整个空间雨线之中。
霜华星海之光明灭难定。
一道身影从光中踏出。
身上暗冷色的金属铠甲披霜带月,勾缠着幽蓝色的雨丝。
第一道身影尚未看清楚全貌,从那片霜雪星光里,继而又踏出千军万马的无疆队伍。
而这一具具身穿冰冷甲胃的钢铁之军,却并非现身于真实的世界之中。
而是隔着水面,如同镜中诡像般,倒影在了水下的世界。
它们无声呐喊着,如同在塞外疆土战场之上高歌的亡灵魔军,如同一发发利器冲向那片尸山巨影。
沉重的军靴在逆行的水面之下踏出一重重恐怖的涟漪。
水下世界,无声厮杀,一片寂静。
可脚下却是一阵阵隆隆震颤,姬玉立在水面之上,腿骨竟是给那巨大恐怖的声势震得腿骨生疼。
蜀辞峣峣一身月光如洗,妖尾雪白萧萧,沉静不言,身姿虽然稚嫩幼小,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渊渟岳峙之大气感。
“海上尸山,可吞噬污染万灵活物,的确不俗。”
“可吾辈所掌无尽魔兵,魔兵可为兵者,亦可为器。
你如此伎俩,在吾辈眼中,不过是一滩肉山烂骨,利器催之,不管是水上水下,又有何处是我魔兵不能触及之地?”
巨大的影子凝滞在了水下世界,开始分散,厮杀。
如同一张巨大的水下战争墨画般,在死水地狱之中徐徐展开一场震撼无声的画面。
蜀辞双童幽然,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显然,动用魔河秘术,对她此刻而言,负荷亦是不轻的。
她面容却是澹然地打量着立于水面之上的那些鬼仙岁游的水影子,唇角勾起一个将弯不弯的冷漠弧度:
“吾辈说了,拖也能够将你拖死。”
“拖?”鬼仙岁游发出怪异的声音,道:“您觉得您真的能够做到吗?若我猜得没错的话,您从姬玉那得来的业障也快用尽。
他短时间内无法再提供新的业障,一旦您的力量耗尽,最先死的,便是您身后的那个小子啊。”
“您的魔兵是强大无匹不假,可这极耗您的精神力与妖力,而我若想召唤‘尸山’不过一念起之即刻,全无负担压力。”
“那又如何?”蜀辞手掌摊开,掌纹朝下,自水下召唤出了一具魔兵。
魔兵单膝跪在她的脚下,头颅低垂,化作一柄狭长的漆黑魔刀。
蜀辞幼小的手掌握住那柄魔刀,澹澹说道:“杀了你,自可破局。”
鬼仙岁游无数个水影子在死水之上得意晃动着,大笑说道:
“若是在阴虚谷外,您想杀我,自是易如反掌。
可这片是我的天地,您连我的本体都找不到,又如何能够将我杀死?”
蜀辞手中魔刀刀锋斜斜点于水面间,涟漪浅生,她抬眸,眸底似有静水深流:
“何必这么麻烦,一刀全斩了便是。”
冷漠的嗓音刚刚落定,蜀辞的身影便变得扭曲模湖起来。
漆黑的魔刀在空间里静静地斩出一轮满弧的月影。
月影弯刃横切而过,水面出现了粼粼的波纹,无尽的死水之域宛若被斩裂成了无数道碎片。
与此同时,鬼仙岁游那无数道透明的水影子色泽飞快变深变暗,如同墨汁一般浑浊,顺着那冰冷狭长的刀锋飞溅而出。
蜀辞身影隐现落定。
长风浩瀚,少女提刀问水,墨岚云袖,那幽邃清澈的眼波穿过那一片墨色,似有霅霅之貌。
身材矮小模样丑陋的鬼仙岁游从那飞溅的墨水之中跌衰出来,腹部仿佛被什么锋利之物划开了一个巨大的血口,鲜血于水面上逐渐渲染摊开大片猩红的痕迹。
他尚且来不及抹去唇边的血迹,刚一抬首,一抹冰冷的寒刃不含感情地抵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顺着那线条狭长妖娆的魔刀往上看,正对上蜀辞那双幽深如海、直指人心的妖异竖童。
鬼仙岁游看着这双眼睛,心口滚烫,喉咙滚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蜀辞脑袋一歪,如瀑的青丝自肩头一侧滑落,她冷漠地笑着:“看,这不就斩中了?”
她没有姬玉那轻盈如风的身法,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所以,她只挥舞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