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小家伙是知晓如何在仙尊祝斩的雷区里蹦跶的。
他倒也聪慧。
明白将这些海里的妖族带出森林的后果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借着林严一个死人的身份翻云覆雨,让仙尊祝斩在明知海中妖族一只不剩被带走的情况下无从查证。
他这手段,倒也高明。
可少年人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了些。
在这世间里,聪明的可不止他一个。
界碑只记录生者不记录死者的规矩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他能知道,旁人自然也能知晓。
他投机取巧的小手段能够骗过很多人,但同样,相信要不了多久,仙尊祝斩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有些事,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必然在这世间留下痕迹。
“娘娘?”
见沧南衣久久不语,小绿瓜迟疑地轻唤一声,道:“若是娘娘觉得为难的话,就当绿淳没说那话吧?”
沧南衣垂眸睨着她:“世间万事于我而言,何谈为难?只是并无此必要罢了?”
“没有……必要?”
“我已经知晓这首榜之人是谁,虽他去吧。”
惊天的发言,惊得小绿瓜脸上都生出了瓜纹来了,她语无伦次道:
“娘……娘娘……竟然知道此人是谁?!那还不赶紧将他抓出来控制住!
他操控着这么多妖族,又是在昆仑山中,若是一朝倾覆吞噬而来,我们都得完蛋吧?”
“有这个必要吗?”沧南衣大有深意地微微一笑。
控制住?
那小子不一直受她控制吗?
昆仑山,就是他最大的囚笼。
他既身在山中,便翻不起什么浪来。
仙尊祝斩的月光锁不管用。
无妨。
那便由她亲自好生管教一下这小子吧。
“传话给轻水,让他明日将小山居那位带上南悬峰来。”
南悬峰,偏中天殿而立,亦是沧南衣的私居之所。
小绿瓜眼眸睁大:“小山居那位?”
沧南衣不紧不慢地睨了她一眼。
“哦哦哦……”小绿瓜顿时回忆过来,“您是说那只小尸魔?”
沧南衣道:“尸魔就尸魔,你脸红做什么?”
小绿瓜忙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道:“娘娘你说什么呢?”
沧南衣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以后少叫轻水带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小小一颗新鲜水嫩绿汪汪的瓜儿,可别生了黄色的瓜馕,那以后你的子子孙孙们,可都是小黄瓜儿了。”
小绿瓜委屈道:“可是娘娘您,不也瞧着挺起劲儿的吗?”
沧南衣施然一笑,道:“吾之修行百万载,道心之净,此等小事如云烟过眼,自是心如明镜,不惹尘埃,小绿瓜儿你年纪还小,看多了这等子事,最是容易滋生邪念了。”
小绿瓜双眸大睁,脸红得都要冒西瓜汁了,“呸呸呸,什么邪念啊,男子生得那般丑东西,谁能对他动得了邪念啊,那么……大的怪物,四河那样的魅魔都能他折腾坏,瞧着都吓死瓜了,也就娘娘你说话最是离谱不过了。”
沧南衣今夜心情不知为何,格外地好,瞧着小绿瓜那无地自容的羞恼模样,心情更好,不由也多生了些打趣的心思。
她状似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袖上的风尘,一脸道貌岸然:“谁问你这些了……吾的意思是,咱们家的小绿瓜可是第一次见识魅魔不穿衣服的样子。
那只小魅魔那般肤白貌美,胸大腰细腿长的勾人模样,莫说男子,女子瞧了都动心,小绿瓜敢说没生邪念,吾自是不信的。”
沧南衣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那夜的画面风景就像是西瓜藤似得疯狂在绿淳的脑子里蹭蹭疯涨。
小绿瓜惊得双手掩住鼻子,有火热的西瓜汁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指缝里流淌了出来,她双眸飚泪:“娘娘您太坏了!”
说完,便一跺脚,风一阵似得逃走了。
一夜张榜荒唐,界碑榜先行公布了前十的成绩排行,接下来的十名之后的名次便是偶尔出现些成绩出众者,一切都显得平平无奇起来。
卢吉再如何自信,终究与苏婵无缘于那前五十的名次。
而苏婵因今夜张榜之事,将容黎君得罪透了,但到底只是言语冒犯,事情可大可小。
可坏就坏在,这些桀骜不驯的仙众贵子,最是厌恶轻贱她们这样的凡众平民。
她出身苦寒,怕是更容易让容黎君往死里糟践。
若她有一定背景势力,纵然不及阿生门之大,却也不会因为那区区言语冒犯而让她至身险境,更不会因此平白葬送未来的青云之路。
直至界碑榜张榜典礼结束,苏婵才陡然醒悟过来,极其后悔不该那么快与林严断得如此干净。
若是自己不因那所谓的傲骨而稍稍折腰,以着林严念旧的性子,怕是多半会在容黎君面前将她庇佑一二。
卢吉多半是指望不上了,自她言语失格之后,平日里对她百般默契又知心迁就,呵护备至的青梅竹马,如今却当她好似什么脏污祸害一般,随着人群竟是早早对她避而远之。
来时何等亲密无间,纵然在神罚森林也能与她勇敢并肩化险为夷的人,在真正的权贵面前,竟也如鼠辈一般,何等可笑。
在人群芸芸中,苏婵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试图找到‘林严’,她生平从未与人低头服软,‘林严’方才对她所言定是气话。
若她不再这般要强事事都要强压她一头,他定能看在往日情分之上,对她再生怜惜不忍之心。
心中这抹期翼刚刚升起,隔着潮流人海,苏婵目光视线正好与百里安相对。
百里安何等洞悉人心,一眼便看出苏婵目光下柔弱无助的孤怜之意。
只可惜,他早已过了那个同情心泛滥的年纪。
而且他与苏婵,并无情分二字可说。
百里安宛若没有看到她湿红的眼眶,神情自然地朝她微微颔首一礼,目光眼神就像是不过点头之交的陌路相逢之人,便错身消失于人流之中。
苏婵失魂落魄地倒退两步,面色血色瞬然之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好似忽然明悟到了什么,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到下颌,湿红的双眸忽然迸发出了一股巨大的悲恸来。
“不是林严……”
她嘴唇苍白干裂地喃喃着,一步步往后倒退着:“这个人,他不是林严……”
纵然林严恼极了她,怨极了她,也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