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脑袋一歪,语气变得有些随意起来:“如此说来,一个被真人折腾玩坏了的苍生世界,满目疮痍,纵然是分予我一半,也很是无趣的吧?”
擎翱真人身体换了一个姿势坐,他两只手交叠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手背托起自己的下巴,轻笑了一下,道:“若非是在这个糟糕头顶的世界里重活一世,或许我能够与你成为朋友。”
擎翱真人这一次的自称,却是并非本座了。
他轻叹一声,对于百里安对他的猜测之言,他也并未做出应对与解释,他平静说道:“想要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百里安不可否置,道:“真人但说无妨。”
擎翱真人垂下眼眸,在诉说过往时,平静漆黑如渊的眼眸不见任何追忆之色,他面容淡薄,面上反而起了一股子困倦的劲儿,仿佛在诉说别人一段极其无聊的往事一般。
“本座曾经名为傲青,乃是东胜神州之主,声名显赫,仙尊祝斩曾夸我有一剑揽御八荒之才能,本座也曾傲视天地,抱负在怀,当世仙人谁见了本座不夸上一句雄才大略,乾纲独断,可盛名之下,终酿祸端。”
他语气平静至极,在说上祸端二字之时,他连眼睛都不曾眨上一下,淡淡说道:“仙尊祝斩曾器重于我,重用于我,赐予我泽川东胜神国,听闻小友你生前的父亲是人间赫赫有名的天下剑主百里羽,那你也应该知晓,少年时期风光无限是何等恣意潇洒,畅看天地。
我在年少风光时,有世人难以想象的权利、地位、威望,我受万生万民敬仰,深受子民爱戴,得为帝尊器重,我兄友弟恭,有贤妻美眷,世俗凡人的美满太平我曾有,人间帝王的权势威望我亦有之。
世间如我这般,意气风发者,试问能有几人?
我曾心怀苍生抱负,亦曾立誓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做一个如同娘娘那般无私大公的圣人。
故此,在那一年里,上清仙界遭受邪神之祸,仙尊祝斩下令命我除魔降邪,以圣心净土封印邪神,我自当仁不让!”
说到这里,百里安忽然坐直身体,目光深邃地看着擎翱真人,平静说道:“可是封印者,却成了心中秽邪之物最忠诚的信徒。”
擎翱真人肩膀一耸,似是嗤笑了一下,他抬起那双灰黑晦暗的眼睛,让人全然想不到,他口中那个意气风发,没有被俗世的欲望浸淫的鲜烈少年会是与他为同一人。
他面上满是自嘲的冰冷笑意,嗓音依旧平静得可怕:“是啊,我成为了世人人人唾弃的秽邪之源物最忠诚的信徒,我向提供了我的欲望、我的痛苦、我的绝望、我的悲伤、我的一切!我将尚且年幼的邪神亲手以心滋养而大,成为了人们口中鄙弃的无用神明。”
“我曾认为乘是行义,不在口争,可是却世间有一种东西喜欢同你开玩笑,又不会被你掌控在手心里,推也推不掉,挡也挡不住的降临在你身上的那个东西,其实叫做命运。”
“九十九滴纯水一滴墨水就全黑,纵然我心在如何干净,纯粹,也抵不住与真祖邪神,百年千年地与心房之中朝夕相对,我非无心之人,邪神能够看穿我的心脏,清楚窥到我的灵魂。”
“这一点小友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明白。”
擎翱真人抬起头来,灰暗色的眸光状似癫狂,极是骇人:“一颗心被污染得烂透了,有些事情反而也就变得简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