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手中的黑色果实无力滑落,尚未坠及在地,又是一道晶莹剔透的冰棱从地面探起,贯穿那果实的瞬间,在那果实表层上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纯白冰晶。
怦然炸裂成点点粉尘,散在空气里的邪神气息,却是随风一卷,得到净化般竟是消散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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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翱口中“呃……呃”张口叫唤两声,鲜血就从他的口鼻之中狂涌而出。
他一边吐着血,一边喘息着无奈苦笑了下:“哎……哎呀呀……这可真是,让人头疼啊……我当真未想到,您这样的人物,也能够有着亲手弑杀自己族人的一天。”
他艰难地歪起脖子,顺着南方吹来的风雪方向看去。
乱夜西沉,熹微的光影照拂眉眼,纤薄的雪在空气中飞舞,万里风云,一时之间,宛若换了天地。
沾着冷意的衣带飘过轻水眼角,只见沧南衣垂眸而立,眼中深邃,一袭青衣曳地积了一夜的霜露,半身寒衣却是不知何故,血染芳菲。
可即便是这半身血衣,依旧无法掩盖她从内而外的琅琅琨玉,月白风清,仿似比那薄月还来得还要清冷。
世界宛若寂然。
自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望烽台下鏖战厮杀的乱战场宛若陷入无声的背景,弹指须臾之间,双方战士,有人灰飞,有人归陨。
守护血池的妖仙一族从一开始人数战力本就不足,成势衰之向,败亡不过是相继轻水、青玄二女之后的时间问题罢了。
可战场依旧是那个战场,只因这片天地间,忽然多出的一道身影,那乱入洪流的黑潮却是在一瞬间,气氛变得极其紧张起来。
沧南衣兀自滴着鲜红血珠的大袖尚且还沾染着守境者族人的血,沿着她温润的指身蜿蜒成一片殇红之色。
她眉眼平静,并未将擎翱的讥讽之言放在心中,只淡淡道:“神主于我山之中,行逆道非常之法,借吾山中子民,成就如此多的黄金海守境者,原是为了今日。”
擎翱伸手捏碎贯穿自己胸膛的冰棱,身体落下之间,鲜血喷洒,可他面上却丝毫不见任何痛处之色。
他面上含着玩味冷漠的笑意,淡道:“成就一名守境者的心力,足以耗费我数千年年光阴,我为昆仑山如此尽心尽力,总不能养出一群毫无作为的草包来。
毕竟,在我眼中看来,灵魂是最有价值之物,他们既以失灵魂,这具肉身足以无畏强大到能够困拦您的程度,毕竟,你们的力量同源同根,而劫期之下,娘娘实力万不存一,以行至末路……”
说到这里,擎翱无奈苦笑,又道:“只是不曾想,娘娘大限之时,仅凭微末剩余的力量,于我等凡徒而言,依旧是不可匹及的。”
沧南衣眼眸平静注视着他,如望众生相,她淡淡道:“你可以轻视生命,但生命,从来都不是可以供人玩弄取乐的。
傲青,你自问命运不公,厌恨邪神至深,可你不妨回头看看你如今这般模样,早已如邪神一般,怀有着这世间最深的欲望了。”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擎翱眼底很平静地划过一丝戾气,这张冷漠残忍的皮囊之下,似有什么东西如怪物般在疯狂咆哮。
他头顶阴云滚滚,不见天光。
他裂开唇角,面上充满恶意地笑着:“时至今日,我见您这般姿态模样,却也觉得,原来当一个圣人,其实也无甚有趣。”
他胸膛里的伤口鲜血好似止不住地往外流着。
“娘娘说我玩弄生命,可娘娘又何尝不是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人,我为娘娘您准备的守境者们,足以拖住您一些时辰,可是您比起我所预期的时间出现在这里,要早很多很多。
这也就也意味着,您不是在陷入两难的苦战,而是在……”
擎翱唇角勾起,嘴里缓缓吐出两个令人心寒的字眼:“屠杀。”
沧南衣水波不兴地看着他,并未说话。
擎翱冷笑道:“我活了这么久,好从未见过谁能够如此心无负担的杀死自己的族人子民,纵然是历代魔族君王,也做不到娘娘您这般无情无心吧?
您既然能够这么快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你在屠杀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动摇,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动摇,都不曾心生半点。
果然,大道成圣的尽头是灭情绝性,解心樊笼不得困,一身清净,太过清净……呵,您这样看起来,倒是显得空空如也,有些可怜了啊。”
“如果说成为圣人是这般模样的话,我忽然觉得自己如今这般模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蛊惑于吾?”对于擎翱喋喋不休的话语,沧南衣只是淡淡一笑,一双眼眸静若秋水。
她抬起手臂,垂眸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掌,丝毫不为所动,平静道:“真人入山也有些年头了,怎还如此天真,吾之称谓,除了那圣人,可还是有着‘暴君’之名,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圣人非天子,不知怒为何物,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伏尸百万,手掌杀孽于吾是一件难事。
昆仑守境者拦吾道路是不假,可他们的灵识早已被蛀食殆尽,如今不过是紫魔蛊的寄主罢了,傲青,吾在你眼中究竟是怎般无用,你自己容易产生错觉也就罢了,凭什么认为吾也会迷惑于错觉之中而止杀意。”
沧南衣手掌虚握风雪,原本平静的血池再度变得沸腾起来。
在那池中深处的巨兽,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强行提起一般。
妖魂尊满目惊恐不安,巨尾狂甩之间,却被沧南衣一个眼神看过来,立马变得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将轻水妖元给吐了出了。
然这一刻的沧南衣,却是将自己不好相处的严厉脾气展现的淋漓尽致,她并未就此饶恕于它,拈手取来一片飞雪,弹指间,射入它的眉心之中。
妖魂尊身躯顷刻之间,寸寸凝结成冰,崩塌散去。
席卷的寒意滚动里,她青衣翻飞,面容依旧圣洁如雪,淡然道:“与吾眼中,既视万物众生平等,杀魔杀仙杀自己族人子民,又有何不同,世间规矩束缚不了吾,几具空壳皮囊亦是拦不住吾。”
“可是那又如何?”擎翱微微一笑,道:“我不否认您的强大,可是一切皆成定局,即便此刻我什么都不做,都改变不了血池已毁的事实,便是那只唯一能够强行开启圣域之门的妖兽,也死在了娘娘您的手上,接下来,我只要等您死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