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极北有个大天坑,又或者说是个大盆地。
盆地面积之大,三座幽京城都装得下。
二十年前,前任瓦剌圣汗阿鲁特为躲避萧羽桐和闫卿两位中州江湖巨擘的擒杀,在这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一藏就是三年。
这盆地之中,不但风雪小,雨水一年来都不见得能下足十天。
虽不能与沙漠中的绿洲相较,可在这方圆千里内,除了略微干燥些,已是最适宜生存之地。
饶是如此,确认危机已过、风险不存后,阿鲁特却因心中积郁以及苦寒熬出来的病在回归王帐途中溘然而逝。
自那之后,瓦剌人往来这极北之地变得频繁了许多。
要说来此缅怀祭奠那位保留住瓦剌精锐火种的圣汗也不假,但最主要的因素是为在此立竖一座塔、立一座城。
城名为霸突鲁城,翻译成中州话该是叫勇士之城。
塔名为通天塔,是货真价实中州样式的高塔!
冷魅和姜逸尘来到通天塔前的那天,距他们藏入牛山起算已过了两个半月。
两个人在异国他乡的山里湖边度过了中州的除夕、春节、元宵。
转眼一数,竟在瓦剌生活了三月有余。
两个适应能力极强的杀手,便也成了瓦剌大地上的牛羊、天空中的鹰鸟,毫不惹眼,往哪去都是康庄坦途。
当然,二人的完美融入也与瓦剌方的高举轻放有关。
中州有句话叫: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瓦剌人或许听过,却没有足够坚定的决心与意志去找寻两个中州蟊贼。
只要让搜寻牛山的两千人手耐住性子、保持强度,十天找不到的踪迹与线索,二十天三十天总有机会浮出水面,再顺藤摸瓜,不断挤压缩小范围,冷魅和姜逸尘就算长着三头六臂,还能硬杀出去,也必然付出更重的代价,而这代价多半意味着死亡。
然而,瓦剌人终究没有因为他们两人停下征伐脚步。
他们听从了萧银才的调度,在东西两端大做文章,均捷报连连。
任穹顶上的阴霾再如何压抑,都无法阻拦瓦剌人为南征的顺利推进开怀畅饮!
至于两个半月前让整个瓦剌颜面尽失的两个中州蟊贼现如今是死是活、藏身何处又究竟会否有下一步行动,恐怕已被他们抛诸九霄云外。
这当是还没忘记冷、姜二人在瓦剌兴风作浪一时的大多瓦剌与中州民众之想法。
春江水暖鸭先知,若非身处其中,冷、姜二人或许也不会想到瓦剌官方针对他俩搜肠刮肚玩起了心机。
这一切还得从一锅鱼汤说起。
烤鱼固然香,天天连着吃也容易腻歪。
为了改善伙食,冷、姜二人便摸索到了百里地外的瓦剌兵营当中。
借走了放在营地犄角旮旯位置的一口锅。
没成想刚喝上一天鱼汤,才隔了一天,瓦剌军便已警觉营中失窃与二人息息相关。
瓦剌军毫不遮掩地将两处临时营地又集结起来上千人手,每隔一到三天不等便在牛山、叶子湖组织场大搜刮,整得山中湖里本就为数不多的鸟兽不得安宁。
冷、姜二人识破了瓦剌军明松暗紧是想让他们处在战战兢兢的环境当中。
这是瓦剌人的阳谋,二人只能受着,虽不至于天天提心吊胆,却再难安稳藏身。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继续待上三五月,早晚定将落入瓦剌人的包围圈中。
二人也因此没在牛山待足一个半月,在姜逸尘《紫霞神功》初成,初步稳住丹田状况,便已遛走。
能来到这所谓的勇士城,也意味着姜逸尘的内功问题已得到解决。
听来时日虽短,可两门相克功法相融从来不是朝夕能了之事。
否则同时修有四门内功者也不会在当今武林中屈指可数了。
姜逸尘早已不是初入江湖的雏鹰菜鸟。
对于武道与内功上的理解与领悟自有独到之处。
否则哪怕有外物加持、外力干预,也绝难在短短四五年间成长为中州江湖里任人不敢小觑的青年俊彦。
他的武学天赋在偌大江湖里算不上顶尖,更称不上惊才绝艳,属中上水准。
但向他传道受业抑或是引领他向前者,从西山岛的霍隐娘及薛青等归隐前辈开始,到菊园的韩无月、李截尘,到武当秘洞的玄箫、晋州城外的枫、冥府之握的夜殇,再到阴阳谷的冷魅、半谷的龙多多、稻香村的洛飘零,以及津州城床榻与轮椅上的霍楠,无一不是在江湖上留下浓墨重彩痕迹的不凡之辈。
他的眼界和根基在如此多师承恩泽下早已水涨船高。
一个月内将《紫霞神功》这等上乘内功修习初成,放眼现下百花凋零的中州江湖里未必能挑出三十人来,但姜逸尘必是跻身其列的一名末学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