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两人这才把鲨皮服穿戴完毕,然后三人一起开始了布置这下水之前的诸多种种准备…
三儿从船舱中取出一筐鸡蛋,依次用筷子在上面戳上个指头大小的窟窿,然后把蛋清蛋白倒入海中,后将那壳儿壳放在一旁;精瘦男子接着便取这蛋壳注入少许菜油,插根三寸三分的灯芯点燃,放入海中,不多片刻那海面上便飘飘荡荡布满了许多的蛋壳豆火,将这船整个包裹其中。
络腮胡子也未闲着,他从那船舱中取出了八个大瓮,里面全都装了半瓮子的菜油,每瓮放入三根棉线灯芯,然后点燃放到海上,那瓮子紧紧靠着船身但不漂开,等到那八瓮全部入水,络腮胡子取出个红布缀黄线的口袋,从里面抓出大把的香灰朝着半空中一撒,一面撒着,口中还一面念念有词好似祷祭一般——随着他手中香灰洒落,那瓮上灯火立刻转成了个青绿之色,噼噼啪啪爆裂燃了开来!
跟着,那瓮子立刻自己个儿漂了开去,在海面上构成了个大大的圆圈。说也奇怪,这圆圈一出之后,那些小的蛋壳灯火立刻就悠悠荡荡漂进了圈中,火头也随之变作了青绿之色,一并在海面上构成了个赫然之极的青绿火焰圈子。
“行了。”络腮胡子眼中一动,立刻与精瘦男子一并把船板上放着的东西挂在身上,圆乎乎的羊肚皮囊、蜡封着的竹筒、荷叶包裹、鱼丝油果等等,然后右脚上各自套上片红布,手中握把分水叉,悄无声息的没入了海中。
“爹,哥,你们当心些!”三儿止不住抢到了船边,朝着即将入水的两人急促叮嘱道,二人则是朝他笑笑挥手,一转身已经顺着那竹蜈蚣潜入了海面之下。
三儿见得两人入水,也不敢耽搁,立刻便从那船舱中搬出一大筐子的石灰备好,然后自己坐在了那鼓风箱子的旁边,按照‘三轻一重’的顺序开始鼓风,海面上跟着便不断冒起了有序的水泡。
这混了药粉的石灰,便是他爹爹口中所称的白茆沙。
那水泡子有时完整,有时候则零落散乱,三儿知道那是自己爹爹和哥哥在水中借着竹蜈蚣的水泡换气,也就知道了他们安然。他一面看着那水泡子变化的大小,一面留意着海面上那瓮子和蛋壳灯火的变化,那些灯火始终冒着青绿色的火焰静静燃烧,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海面上忽然有了些许变化,一个羊肚皮囊骤然从水底翻了出来飘在海面上,三儿心中一喜,立刻就转身取了个绑着绳子的篮子,在篮中放入个石块将它垂入水中。
按理说,这羊肚皮囊浮上水面便是收海的意思,表明水中的丈海人已经找到了沉船,并且开始收获其中的宝物,而三儿此刻放下篮子便是将那些东西取出水面——可就在几乎同一时候,三儿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气从身后吹来,整个人骤然打了个冷战!
他猛然抬头,这才看见天上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变成了赤红之色。
“糟、糟糕!”三儿猛然站起,朝着四面八方的海面上望去,就在目力所及的地方,有个巨大的黑影在海面之下朝着此处迅捷无比的冲了过来,犹如一柄水中射出的利箭!
他顿时心中大惊,手忙脚乱的把那筐石灰搬到船舷边朝海中倾倒,一面倒还一面撕心裂肺的嘶叫:“出来啊,出来啊!哥、爹,你们出来啊!”
石灰入水立刻在水中激起了一片惨白,然后悠悠荡荡将整个一片海面渲染,三儿知道这东西下水能够抵挡一些海中的大鱼阴怪,可是那黑影似乎太过巨大了,他根本不知道这石灰能不能将其阻拦,自己的爹爹哥哥又能不能逃出升天!
眼看那黑影已经靠近了这油瓮灯火,猛然激起一抹水花之后便潜入了海底,三儿再也顾不上那许多了,他猛然一跃入水,然后哗啦啦游动着冲到了那油瓮旁边将其掀翻,菜油立刻浮在了水面,被那灯芯整个儿引燃一片海水!
三儿毫不耽搁的从水下朝着另一个油瓮而去,继续掀翻点燃,如此很快便在海面上燃起了一大片的龙火——三儿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此刻他再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潜在水下朝着那海底望去,下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既不知道爹爹和哥哥有没有见到自己洒下的白茆沙藏起,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心中焦急之下顾不得这掺杂了白茆沙的海水刺眼,只是一个劲儿朝着下面竭力望去…
猛然之间,海底似乎有个东西呼啦啦漂了上来,三儿一见也顾不得爹爹不准他潜水的吩咐,赶着便是一甩脚冲了过去,抢到手中一看居然是个惨白无比的断手,那手早已泡得涨了,不知在水中已经多少时日。
见不是自己爹爹哥哥,那三儿心中顿时宽了些,将那断手一扔正想再看,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一片巨大的黑影把他笼罩在了其中,三儿心中惊愕之下慌忙转身,却看见个磨盘大的眼睛在自己身边睁开,那惨白无比的眸子盯着自己,竟然一动不动…
三儿惊恐之下只觉得全身都已硬了,整个嘴也不知怎地就张了开,那海水哗哗的灌进了肺里,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焰炙烧起来,他奋力蹬腿想要浮出水面,却只感觉双脚像是绑了铅块般的沉重,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此刻他神智已经开始模糊,耳朵也开始嗡嗡响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朝着脚下一看,有个断了一只手的惨白尸体抓着自己的双脚,抬着脸,对自己露出个狰狞无比的笑容。
随后,一片黑暗出现在了三儿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