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在树屋里很快就睡着了。
沙海里虫子发出的沙沙声从高处听着,就像浪涛声一般,听得久了让人困倦,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夏满再醒来时已经艳阳高照,灼华怕阳光惊扰了她睡眠,用层叠的树叶将整个树屋包裹了起来,阴凉舒适。
夏满伸着懒腰让灼华送她下地,松赞和罗沙兄妹两早就起来了,正就着火在烤他们昨夜猎到的虫子做饭。
太阳一起,虫子便尽数钻到了红褐色的砂砾下面不知所踪,沙漠又恢复了一贯的荒凉和孤寂。
夏满梳洗了一番在火堆旁落座,此时不过是辰时,寒气尚未散尽,在火堆旁还能坐住,再过半个时辰,便会热如盛夏,到时候就没人受得了火烤,所以西荒人习惯早起将一天的饭食在清晨准备完毕。
夏满好奇的看着松赞翻烤着一根胳膊长短粗细的东西,剪去了头部,虫须和尖细的脚,留下的躯干看着像胀鼓鼓的竹子,没那么吓人了,火舌缭绕下那虫子的壳已经变成了深红色,闻着香气扑鼻,异常诱人。
看见夏满松赞抬头友好的笑了笑,咔嚓掰下一节递了过去:“你试试。沙虫的肉最好吃了。”
夏满接了过来打量,经过火烤后虫壳已经变得很脆,深红色的外壳里面满满的都是雪白的肉,看上去纹理很像虾肉,很香。
宇文默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摸了摸她的头顶鼓励:“试试吧,很好吃。”
夏满依言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比虾肉嫩多了,说不出的香味在口腔里乱窜。
罗沙骄傲的笑了笑:“我哥哥是猎虫的好手呢!只是沙虫太少,绝大多数都是尸虫。”她指了指一旁一个磨盘大小的扁平虫子道,“那个就没这么好吃了。”
夏满一边啃肉一边开口:“红河城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吗?怎么是你们两出来围猎?你们的父母呢?”
罗沙随手指了个方向:“红河城就在那边啊,再半日路程你们就到了。我们就兄妹两相依为命。哥哥靠猎虫养活我。”
夏满看了眼宇文默,她和先生也是就两人相依为命,可是和罗沙比起来,她无疑要幸福多了。
像是明白她的想法,他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吃吧,便只顾着聊天。我们今天要赶到红河城里去,早做准备明日和大船出航。”
萧辛帝回到寝宫,看着不知名的某处沉思了半日。
圣上如此无人敢扰,眼看着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宁公公才斗胆进去轻声道:“圣上,该用午膳了。”
萧辛帝从沉思中惊醒,点了点头,神色平静:“传膳吧。”
宁公公应了一声,正要去传膳,又被萧辛帝叫住:“萧嫣然进宫了没有?”
宁公公不敢抬头:“回圣上的话,小郡主进宫了,在静怡殿安置呢。老奴给小郡主拨了内侍和女官伺候着,这个时间,小郡主那里也该用膳了。”
萧辛帝点点头挥手:“传膳吧。”
宁公公应着躬身退了出去。
萧辛帝看着红玉地板,脑海里还想着之前灵女在议事阁里说的话。
灵女说的对,他身体的改变,自己自然最清楚。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他已是个垂暮老者,虽仍有雄心壮志,奈何身躯已如快油尽之烛,事事力不从心。
那时乃春夏之交,他在御花园里受了点风,随后便一直咳嗽不绝。他记得很清楚,那夜他咳得撕心裂肺,锦帕里甚至带上了血。他心知自己命不久矣,便立了传位遗诏。那夜他胸中烦闷,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心中感叹良多,又有莫可奈何之意,便斥退了众侍,在寝宫里漫步。
那夜雷声阵阵,让人难以成眠。他本就心中烦闷,推了窗看出去,广阔的天空上一道道闪电交织成明亮的电网,瞬间映得夜如白昼。极度的光亮后眼睛有一个短暂的视盲时间,他被闪电的强光闪了眼,下意识的偏头躲避,然后等他适应了室内的灯火再睁开眼睛时,寝宫里多了一个人。
是他逝去已数十年的父皇萧正帝。
他如孩童一般扑到父皇脚下,心中想着自己大限已到,这是父皇来接自己归去了。岂料父皇只是拿出了一丸金光流转的丹药让他服下。随后他便迷糊睡去,再醒来时缠绵月余的秽病尽去,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也渐渐重新变得年轻起来。
他一直以为那夜的事情是场梦,只当是上天恩赐,萧家先祖保佑,才让自己复又变得年轻力强。如今……他甚至能推算到,除了和自己一脉相乘的萧嫣然,无人再能怀上他的骨肉,詹贵妃也不成。
萧辛帝看着自己的手,血肉崩解,半场造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