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语恐怖地冒上她的心头。她只觉得眼前诡异的一幕,绝对与入侵的机械人脱不了干系。然而她没有半点迟疑,拔出佩枪,绕向大楼背后的消防通道。
她的心慌了。
孟熙琮手机关机,座机打不通。这个时候,他在哪里?
家门毫无疑问地洞开着,她握着枪,紧张地侧身进去,只见一室凌乱,客厅的电视、空调、冰箱统统不见,就像被人打劫了。她深吸一口气,冲进卧室。
她差点儿哭出来。
大床上,孟熙琮眉目安详、容颜俊朗地沉睡着。他穿着睡衣,他保持着那天她离开的姿势,仿佛从未动过。
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踉跄着扑到他床前,颤巍巍地伸手探向他的鼻端——
熟悉而温热的气息,令她喜极而泣。她将他抱在怀中,只觉得多日来从未有过的安心。
太好了老公!你是受到了机器的袭击,所以才昏迷不醒吗?不要紧的。我说过,有我在,如果这座城市沦陷,我会开着我的战斗机,带你逃出生天!
她拖着孟熙琮,心惊胆战地再次上了看似毫无异样的战斗机。或许是飞机的防御系统存在,并没有如其他机器一样“觉醒”。她开着飞机穿过云层越过城市,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到了基地立刻找军医为孟熙琮检查,然后以他的天才,一定能侵入机械人飞船的系统,打败他们!
当她的飞机终于飞到基地上空,她却再也不能完成降落这个最简单最基本的动作。
她的双手第一次脱离驾驶仪,捂住自己的脸。
“师长!师长!”她在千米高空上,看着基地的滚滚浓烟,几乎泣不成声。
没了。什么都没了。
指挥部被夷为平地,灯塔夭折倒塌,停机坪一片火海。漫天火光浓烟弥漫,仿佛在见证北方军区最后一个空军航空师基地的消亡沦陷。
她掠过低空飞行,模糊的视线中,许多飞机残骸冒着浓烟,许多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公,基地没了。”她看着前方,头也不回地道。
“老公,也许我不该去接你,这里比城里危险。可是我答应了师长,会接你回来,打垮机械人。
“老公,你知不知道,我对师长说,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人。他们要胜利,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老公,现在我可能是最后一个人,这是最后一架战斗机了……”
飞机安静地停在昔日师部所在的位置,这里已是一片废墟火海,甚至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看到。
苏弥爬到驾驶座后,将依然昏迷的孟熙琮抱在怀中。她看着漫天的火光,静静地道:“师长,我把全球最厉害的黑客带来了。”
铁灰色战机,仿佛一只受伤的雄鹰,孤独地栖息在地面。
孤独地等待着敌人,等待着死亡。
当雷达上逐渐出现满满一屏的敌机目标时,苏弥抱着孟熙琮的双手,慢慢松开。
她转过头,肉眼就可以看到,天空中铺天盖地的银白色敌机,转瞬呼啸而来。地面上,一个个足有二十层楼高的机器巨人,正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她走近。
这就是他们的真面目?
苏弥毅然跳回驾驶座。
三小时后。
他们想要生擒她。
或许因为她是最后一个活口,或许是她又打下了三架敌机惹恼了他们,他们将她围困在基地旁的山谷中。弹尽粮绝,进退不能,她走到了绝路。
可她不会投降。
她脚踩推进器,闭了闭眼又睁开。
她发起了自杀式撞击。
在足以令她灰飞烟灭的火光热浪中,苏弥突然想起了很多。
她想起自己当年填报军校时,父亲一脸欣慰,母亲哭着不赞同;
她想起第一天入伍时,因为态度嚣张被连长罚跑十个圈,丢光了脸面;
她想起第一次单独驾驶歼击机,在蓝天翱翔时的意气风发;
也想起了这几天,战友的飞机们,一架架在自己面前无情地坠毁。
她还想起了师长、参谋长,想起他们对自己的骄纵和疼爱;想起师长对其他首长说:“这个丫头天生就是飞行员,给我金山银山都不换!”
最后,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天。她和一帮兄弟,蹲在军校外的绿荫下,看着穿着白衬衣高大清俊的孟熙琮,表情冷漠目不斜视地经过。她把可乐瓶往地上一放,堵了上去。
她对他说:“你就是孟熙琮?哎哎哎,别走嘛,交个朋友……”
她想那时自己的笑容一定很流氓很欠扁,所以从来目中无人的孟熙琮,才会停下脚步,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从此,他被她拽进自己的生活,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