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惫地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看着东窗外投'射'进来的晨光,干枯的嘴唇微微翕动,轻至不可闻喃喃念道:“任何事情都有因果,都有存在的原因和理由,昊天老爷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自然有你的原因,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去。”
“不是昊天老爷,是本天才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陈皮皮靠在他身旁的墙壁上,'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嘟囔道:“都一只脚踩进冥间的家伙,醒过来后也不把感谢的对象弄清楚。”
宁缺疲惫一笑,静静看着他的大圆脸,真没有想到猜测很长时间的留言者陈皮皮,居然是这副模样,问道:“你怎么把这伤治好的?”
陈皮皮挪动着肥胖的身躯,以背蹭墙,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双手扶腰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身体,轻蔑一笑,挥手说道:“说过多少遍,我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你这小伤若让寻常大夫看着,肯定让你直接躺进棺材,但对本天才来说,也不过就是轻轻挥一挥衣袖的小事情。”
胖子少年向来认为自己是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在用天才的风度气度要求自己,羡慕诸位师兄的风范,最讲究一个风轻云淡。
昨夜他为治好宁缺,送出了一枚世间难觅的珍贵'药'丸,但既然送都送了,一味强调此事不免显得有些像市恩之举,这严重不符合他的审美情趣,所以他并没有解释细节,只是挥了挥衣袖,显得毫不在意。
当然此刻如果有人站在他的正面,一定能够看到他那张圆脸上的肥肉,正在因为心中的痛惜与后悔微微抽搐。
晨光之中,肉痛不已的陈皮皮转过身来时表情已然平静,他看着宁缺的眼睛,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能看看……你身边这把大黑伞吗?”
宁缺怔了怔,沉默片刻后抬头看着这厮说道:“我没力气,你自己拿。”
于是这下轮到陈皮皮怔住了,他蹙着眉尖,看着宁缺沉默很长时间后,艰难地佝下身体,握住了那把大黑伞的伞柄。
入手处有些微微的冰凉,做伞柄的木头应该是帝国北方某种常见树木磨成的,黑漆漆的伞面上不知涂着什么,显得有些油腻,除此之外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陈皮皮看着手中的大黑伞,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略一沉默后,把伞放回宁缺身旁,说道:“昨天夜里我抽空去打听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宁缺疲惫问道。
“昨天朱雀醒了。”陈皮皮盯着他的眼睛。
宁缺微微皱眉,想起自己重伤昏'迷'在长街时的感受,想起数月前和桑桑撑着大黑伞走过朱雀大街时心头无由生出的悸意,但他确实不知道那时候大街远处的朱雀绘像曾经苏醒,于是只是摇了摇头。
陈皮皮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微一停顿后继续说道:“昨天长安城里死了个剑师。”
宁缺沉默。
陈皮皮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你身上有很多剑伤,虽然早已不再流血,但那是被火烧合的,并不是旧伤。”
宁缺笑了笑,抬头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受了这么重的伤,却没有回家躺着,而是坐着马车来到书院,只能说明你是在清晨受的剑伤,当时长安府索缉甚紧,你没办法回家,只好来书院暂避,长安府可不会拦截书院的马车,更没胆子来书院搜人。”
“昨天清晨那名剑师死,长街上的朱雀绘像醒,你受了这么多剑伤,身上却没有一滴血,伤口全被无形火焰烧凝,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陈皮皮看着他,皱眉说道:“杀死那名剑师的人是你,令朱雀大动无名之火的人也是你,而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做到这些事情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佩服佩服,你可以姓福,那我可以姓华。”
宁缺疲惫靠向墙壁,说道:“问题是既然你费了千辛万苦才把我救活,相信你也不会把我送给官府,那何必问这些。”
陈皮皮眉梢一挑,得意道:“因为本天才要向你证明,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
宁缺微笑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西陵并没有你留言里说的那种大家族,影响力遍布俗世,只对书院有所忌惮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昊天神殿。”
“你不是什么家族继承人,而是昊天道曾经选定的继承人,不知道你小时候那位师尊是昊天道掌教还是哪位大神官?而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被西陵昊天神殿寄予厚望,隔代指定的掌教继承人,被书院收留的绝世天才……怎么会这么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