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将军府的那次伏袭最后以失败告终,虽然帝国没有遭受到任何损失,但昊天道南门及军方密谋良久联合出动,却毫无任何所得,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场惨败。
那一役中,李青山未曾与光明大神官正面交手,但他知道自己败了,而且失败的方式让他觉得很羞辱,如果他知道对方这时在当洗碗工,心情或许能好些?
你究竟藏在哪里?
踩着乌桐木地板,国师缓步走出殿门,站在栏畔看着凋花残雪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拂袖离了南门观。他的大弟子何明池匆忙跟了上去,看了一眼晴朗的天,想着今天大概不会落雪,却依然还是把那把黄纸伞夹在了腋下。
万雁塔寺顶层。
黄杨僧人正经抄写佛经,听着身后响声,回头望去,看着李青山微显憔悴的面容,在心底轻轻叹息了声,起身相迎。他看着对方疲惫神情,说道:“依照天谕神座的说法,明字卷应该在荒原复生,脱不开魔宗山门的位置,但前些时日你起意算了一册,朱砂笔在地图上指的位置却是在呼兰海畔,两地相差还有些距离。”
塔顶清静,黄杨也没有使唤小和尚的习惯,二人之间的对话不虞被旁人听去。
李青山摇了摇头,说道:“那卷天书终归是道门圣物,朝廷实在是没有出手的道理,我南门更是立场尴尬,如今既然书院接了过去,我便不再理会这事。”
黄杨静静看着他,忽然说道:“那件事情你难道要一直理会下去?”
李青山平静说道:“光明神座在长安城里,陛下不会允许神殿派人前来,那便是我的责任,我是大唐国师,便有守护帝国和这座都城的责任。”
然后他看着黄杨认真说道:“你这些日子也要小心一些。”
黄杨僧人合什,缓声说道:“光明神座是何等样人物,我只是一个与世无争躲在破塔里抄经书的小人物,他怎会想着前来与我印证修为。”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塔畔,看着冬日晴空下的雄壮长安城,平静微笑说道:“如果他真的敢来,我虽无能,他若不展lu真实大境界暴起,想来也没道理就悄无声息把我从这个世间抹除,到了那时,长安城这座大阵瞬间便能镇龘压他。”
现如今无论是西陵神殿还是大唐帝国,都不清楚那位光明神座逃离桃山之后为何要来长安城,若说是为了那个预言和十余年前的旧事,总觉得有些说不通。如果他想要对大唐帝国不利,那么李青山和黄杨僧人无疑最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黄杨僧人先前那番话便有着以身调虎的悲悯和大无畏,李青山看着他身上那件旧僧衣,沉默片刻后摇头说道:“太被动,我们必须先找到他。”
黄杨僧人回过身来,发现李青山身前多了张棋盘,他的手正向着棋匣伸去。
他微微一惊,说道:“你又准备起卦?”
李青山右手探进棋匣,触着微凉的棋子,点了点头。
黄杨僧人皱眉说道:“你的窥天之能要以寿数为代价,何至于此?”
李青山平静说道:“这些日子,师兄一直在长安城里寻找光明神座的踪迹,直至今日依然一无所获,他冒偌大的风险,我也总要做些什么。”
颜瑟大师是天下最强大的神符师,即便在西陵神殿上与掌教大人和神座也能平起平坐,卫光明是数百年来最了不起的光明神座,世间无人知晓这样两位大人物究竟谁更更强大,只是这种搜寻遭遇战对神符师先天就极为不利。
清脆的响声,像春雨提前来到人间。
数十枚棋子在棋枰上跳跃、旋转,然后平静,不再移动。
这些棋子是李青山从匣中随意抓出,然而很奇妙只有一枚白子,其余的全部是黑子,那些哑光石制黑se棋子,沉默堆积在棋盘左半,把那枚白子围在中间。
李青山看着棋枰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他还在长安城,离我们不远。”
今年冬天的长安城仿佛受到了某种刺ji,变得像夏天时一样喜怒无常,昨夜今晨一直晴朗,然而不过片刻,天空便被灰暗的雪云覆盖,零星雪花飘了起来。
何明池抬头看了一眼天,听着身后塔里响起的脚步声,赶紧从腋下抽出黄纸伞撑开,看着国师比先前更加憔悴的脸颊,心头不由一紧。
从万雁塔回到南门归,何明池直接去了后厨,亲自盯着杂役煎药,身为大唐国师的大弟子,他在修行方面没有太好的资质,他知道自己也没有办法劝解老师不要再耗损心神甚至寿数去起卦,所以他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捧着滚烫的药碗,缓步走进幽静的道殿。
李青山坐在窗畔看着窗外的飞雪,听着脚步声没有回头,挥手让他放下药碗。
何明池没有放下药碗,而是跪到了他的身旁,低着头用双手高高举起药碗,沉默而倔强地请老师先服药。
李青山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药碗缓缓饮入腹中,然后感慨说道:“你这般沉默倔强的xing子,便是执掌天枢处也不合适,日后我若死了,你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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